“为什么”
这个声音让他心头一痛,几乎要裂开来。
然而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挥剑了。
一剑斩落,天便裂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流淌着幽蓝光焰的巨大伤痕。
梦境的巨响与现实中一声惊雷重叠,也将陆沉渊彻底震醒。
看着掌心的变化,他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想要将这只手齐腕斩断的暴虐冲动,难以克制的在心底滋生。
但他没有动。
陆沉渊死死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这股仿佛来自深渊的冲动。
“心如深潭不起浪,气似游鱼不觉踪。”
“身在此处,心在此处。”
他在内心默念着师父教他的不知名的静心口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近乎停滞。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这间狭窄的柴房好像活了过来。
四壁的阴影无声地向内挤压,让本就逼仄的空间变得更加令人窒息,宛如一具正在缓缓合拢的棺材。
让他如此警惕的,正是刚才柴房外传来的那声犬吠,以及紧随其后的镇魔司夜巡队的呵斥声:
“都给老子警醒点!望海潮在即,上头发的‘清道补贴’可不好拿!混进来的重度道染者和浊流余孽越来越多,听说前街‘盐渔行’的王老三昨晚就没了。”
“找到他船的时候,一船的银鳞鱼都翻了白肚,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吓死的。船舱里,只剩下王老三的一副空空的渔网和一件被撕得稀烂的蓑衣。”
另一个声音接道:“头儿,那要是碰上道化失控的,怎么处置?”
“废话!凡有失控之兆,先压制,压制不住,就地格杀!钦天监的大人们马上就到,别在这节骨眼上给老子出岔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缓缓远去。
那只已然化作妖异触手的手掌,也不甘地缩回了它本来的模样。
皮肤下的眼球也一颗颗闭合、隐去,仿佛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当真只是他大梦初醒的幻觉。
陆沉渊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却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回硬邦邦的板床上,冷汗浸湿了单薄的里衣。
他恐惧的,不只是那只畸变的手掌,更是方才那一瞬间,自心底涌起的对众生的绝对漠视。
仿佛那才是他本该有的姿态,而陆沉渊这个身份,不过是一件穿了太久的囚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