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想象,她是以何等心境走下那清冷的屋顶,又是以何等目光,看着床上那个已然熟睡、却伤透了她心的人。
就在这时,他悚然一惊。
梦魇的余悸尚在,体内的怪物却异常的沉寂。
陆沉渊迅速检视自身,发现那本该在噩梦后蠢蠢去动的异化,确实分毫未显。
他很快想到了与赵承德发生冲突时,司徒疑似用一滴酒便解了他当时的诡异状态。
莫不是师父提前有了预料,特地过来帮我压制住了它?
一念及此,那句“以后莫要再回来见我”的言语,便悄然浮上心头。
他望着司徒那张精致动人的睡颜,前所未有的后悔与愧疚,便如决堤的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旋即又想起方才的噩梦。
对自己这般好的师父当真会杀死自己么?
他竭力想说服自己,此不过荒诞一梦,是自己白日里胡思乱想,夜间才有的魔障。
可他脑海中,却又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个一剑斩天的噩梦。
那个梦,已然被万仞山弟子的言谈所印证,并非虚妄。
那这个梦呢?
寒意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那究竟是早已刻在他魂魄深处的过往,还是一个他无论如何也逃不脱的将来?
日头已然西斜,观潮客栈的堂内依旧人声鼎沸。
陆沉渊已从半夜的噩梦中恢复过来,这件事情他不准备跟任何人提起,尤其是他的师父。
此时他正手持一块半湿的抹布,在一张油腻的八仙桌上缓缓擦拭。
他动作不快,神情专注,一双眼却并未落在桌面的油污上,而是透过人丛的间隙,凝望着角落里那最不寻常的一桌。
那一桌,坐的正是昨日那四个出千的泼皮。
可与他们同坐的,竟还有一人,便是昨日输得几欲倾家荡产的绸缎商人张老板。
陆沉渊心头一动,暗自思忖:
“此事处处透着诡异。张老板昨日分明被这伙人算计,失了毕生积蓄,按理说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怎地今日反倒同席而坐,瞧那模样,虽仍有几分局促,却不似有深仇大恨,反倒像是畏多于恨?”
只见那尖嘴猴腮的汉子,此刻正满面堆笑,亲自为张老板斟酒,口中说着些什么。
张老板只是唯唯诺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色却比哭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