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脸孔藏在阴影中,瞧不见表情。
崔芜不以为意,说到底,人都有贪生畏死之心,深入党项军营凶险异常,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
所以翌日天不亮,当她看到营帐外隐隐绰绰的十来道身影时,整个人都惊了。
要是崔芜没记错,就在半个月前,这些中原俘虏还视她为胡人走狗,不肯正眼瞧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号召力了?
解答疑问的是混血兄妹中的兄长延昭。
“我弟弟的命是你救的,”他粗声粗气地说,“以后,我们兄弟就听你的差遣。”
女扮男装的小丫头阿绰一早跑到崔芜身边,抓着她的手死活不撒开。
崔芜试了几次没挣脱,只得由她去了:“李家人不比胡人好说话多少,这一趟去了,有没有命回来都说不准。你们当真想好了?”
十几个汉子有汉人也有如延昭兄妹一般的混血,却无一例外,都是父母亲人在战乱中身殒,自己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闻言,众人虽沉默,眼神却十分坚定。
见状,崔芜不再劝说。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坐驴车来到党项军营。出乎崔芜意料,这里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兴许是借鉴了胡人驻地的经验,党项人将病者和健康士兵分开安顿,进出病区皆须佩戴面罩,也妥善处理了病员的秽物。
崔芜刚处理过一波疫情,此时上手轻车熟路,立刻将病人按照轻重症状再次分区,而后开方熬药。
党项人大约是受了耶律璟敲打,即便打心眼里瞧不上汉人俘虏,也不敢过分慢待。每一日的餐食都按时送到营帐,有烤肉有面饼,内容还挺丰盛。晚间也有烧开的热水洗漱,比当初押送北上的日子好过不少。
崔芜也学聪明了,凡事能指使旁人,就不再撸袖子亲自上阵。不是她不把人命当回事,实在是小产到现在不过两三个月,身子还没完全养好,前阵子忙过了头,就觉得胸闷气短、头晕目眩,蹭胡人的药材开了补中益气汤,连吃几副才稍稍好些。
她虽有行医救人的志向,却也不打算将自己赔进去,总要为小命打算一二。
幸好跟着来的都是生力军,又全程目睹了她治疗胡人的过程,只要不涉及搭脉开方,帮忙熬药打下手还是没问题的。
党项人也不敢完全信任他们,每日都有两个连监视带通译的兵卒盯着。患病的党项人亦是满腹怨气,崔芜分发汤药时,就被一个老妇人照脸掷出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