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她的是门口的阮父,“眼瞅着你高中念完了,结果考大学没考上,要么赶紧找个好人家定下来,要么就等着街道办敲锣打鼓给你送光荣花,送你下乡插队去。你大姐那会儿,不就这么去的?你看看外头,那苦是白吃的?再闹腾,开了春谁也跑不了!”
“大姐”两个字,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猝不及防地刺破了灶房里那层暖意的薄壳。
都说阮家是最有福气的,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却只有一个女儿下乡。
可对这个长女来说,明明六六年她虽满二十岁,但有工作,可工作却被不想下乡的老二顶了,阮父阮母自然也希望儿子在身边。
若是结婚也能留在城里,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相亲对象却被当时才十七岁老三给截胡,小俩口还闹出未婚有孕,差点当了破鞋。
很多街坊邻居也说,不幸中的万幸,也因阮苏叶早早下了乡,在知青办那里挂了荣誉,她的这些弟弟妹妹们都保住留在城里。
近几年下乡政策又宽了些,今年更是说已经不用下乡,已经满十八岁的阮梅花倒是好运气。
哪里像老四阮建业,刚满十六岁,阮母就飞速把自己的工作让给小儿子,如今才能说得一门好亲事,相亲对象也是个有工作的。
阮母猛地吸了口气,硬是把那股翻腾的情绪给压下去:“你大姐她命苦。可你,阮梅花,你生在福窝里还不惜福,跟侄女挤挤怎么了?那是你亲侄女。再挑三拣四,明年就给我卷铺盖,跟你大姐做伴去。今儿胡同里哭的那个,那就是榜样。”
“妈,大过年的!”王秀芹赶紧打圆场,把拌好的饺子馅盆子端起来,声音又脆又亮:“饺子馅我都拌好了,香着呢。春妮,盼儿,快去洗洗手,准备帮妈包饺子啦!爸,您也歇歇,我给您沏壶茶去?”
“包饺子喽!”春妮欢呼一声,打破了刚才的紧张气氛。
盼儿却仰着小脸,看看奶奶难看的脸色,又看看气鼓鼓的小姑姑,小声问:“奶,大姑是不是就是照片上那个,梳着大辫子的人?”
当年阮苏叶是第一批下乡,上了报纸,也难得拍了照片,她没带走,成了家里为数不多的照片,春妮跟盼儿看过很多次。
只是时间太长,照片边缘有些卷翘泛黄,胶质似乎也有些受潮晕开,影像已经模糊,像是隔着薄雾。
可即便如此,照片上那个穿着略显宽的大棉袄、系着朵大红花的年轻女孩,依然能让人一眼就看出她的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