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往床底下摸出个布包,掏出块干硬的馒头。
“跟你换点啥不?我这是上海粮票买的,比粗粮馒头软和。”
1979年的粮票还分地方和全国,上海粮票在外地算硬通货。
许成军摸出两张全国粮票(一两一张)递过去:“换俩?我这还有咸菜。”
大叔眼睛一亮,塞给他两个白馒头:“值了!这馒头掺了奶粉,供销社凭工业券才能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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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着咸菜啃馒头时,许成军翻开了帆布包里的人民文学。
是上个月从公社图书馆借的,封面都磨卷了。
里面有篇汪曾祺的受戒,他读得入神,尤其是“明海出家”那段,笔尖在空白处划了又划。
忽然想起许老实说的“日子就像地里的草,得顺着节气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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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稿时已是深夜。
窗外的蝉鸣渐渐歇了,只有走廊里的钟摆“滴答”作响。
许成军把拿不准的地方又润色了遍。
改完揉揉酸胀的手腕,目光落在桌角的人民文学上,刚才那篇受戒里的“时光慢”突然撞进心里。
他摸出草纸和铅笔,写下“时间是水”四个字。
走廊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火晃了晃。
许成军的笔尖跟着颤,那些在凤阳的日子、改稿的夜晚、车上的风波,还有上辈子在公文堆里的日头,突然都顺着笔尖淌出来。
时间是水,漫过未竟的辙
有些石头被磨成月光
有些棱角,长成河床的骨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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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写得飞快,草纸被笔尖戳出好几个洞。
上铺的供销员翻了个身,嘟囔句“谁还没睡”。
许成军赶紧屏住呼吸,等对方打起呼噜才又接着写,直到晨光爬上纸页,才发现竟写满了三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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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写的?”
许成军被吓了一跳,抬头见省报的小伙子站在桌前,手里捏着他的草纸,眼睛瞪大。
原来对方起夜撞见烛火,顺手抄起诗稿看了起来。
“瞎写的。”
许成军想把纸抢回来,却被小伙子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