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时的小阿绾,哭得撕心裂肺,几乎背过气去,小小的身子瘫软在黄土中,徒劳地向着那冰冷的辕门伸出手。可军令如山,哭声撼不动分毫。
最后,是尚发司所有的人,求爷爷告奶奶,才将尸身暂时安置在营地外一座早已荒废的破庙里。他们凑了一些钱,才买来一领最廉价的破草席。
而这一刻阿绾已经不哭了。她异常安静,打来清水,跪在地上,一点一点,极其仔细地为荆元岑擦拭脸上早已干涸发黑的血污,擦拭那个令人心惊肉跳的血窟窿,擦拭他僵硬冰冷的手脚她做着本该是孝子贤孙为父亲整理的丧仪,沉默得让人心慌。
直到在城外那片乌鸦盘旋、荒草丛生的乱坟岗,看着那抔黄土彻底掩盖了草席,她都没有再掉一滴眼泪。
月娘和穆主管不放心,陪她在荒坟间坐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军营巡营的号角催得紧,他们不得不回去。
阿绾却固执地不肯走,只说:“我再陪阿爹一会儿。”没人知道,那个黑暗的夜晚,她一个人在那片孤坟野冢间是如何度过的。
或许,就是在那一刻,在无边的死寂与黑暗里,在触摸了死亡最真实冰冷的模样后,那“最终化为一具枯骨”的认知,便如同跗骨之蛆,深深烙进了她的魂魄里。
此刻,阿绾乖顺地靠在月娘温暖而颤抖的肩头,鼻尖萦绕着月娘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了皂角与廉价发油的味道,
这是她漂泊人生中罕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弯脆弱的阴影。
帐内,几缕阳光透过帐布的破隙艰难地挤进来,形成几道朦胧的光柱,光柱中无数细微的尘埃疯狂地舞动。
死寂也只是持续了短暂的一瞬。
阿绾动了动,从月娘温暖的怀抱里抬起头,甚至还伸手轻轻拍了拍月娘不停颤抖的手背,努力扯出一个笑容:“阿姐,我真的没事。就是去看看,或许真能帮上点忙,早点揪出害死李屯长的真凶,也省得营里大家总是猜来猜去,人心惶惶的。”她转向元霍,语气甚至恢复了一点平日的乖巧,“元大哥,您快坐好,让月娘给您把发髻编完吧,莫要为了我这点小事,耽误了您晌午巡营的正事。”
说完,她不再看帐内任何一个人,转过身挺直了那纤细的脊背,一步步走向营帐门口,掀开那道粗麻布帘,头也不回地融入了帐外明晃晃的阳光里。
帐内,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