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提钱,没有提补偿,只提了“一块地”。这是她最朴素、最卑微,却也最实在的生存渴望。
赵红梅的眼圈瞬间红了。她用力握住周小娥冰凉粗糙的手:“好!好妹子!有志气!地,组织帮你想办法!日子,咱们靠自己也能过好!妇联就是你的娘家!”
傍晚,陈朝阳没有回军管会。他独自一人登上了昌平县城墙在修复的残破箭楼。
深秋的风带着寒意,吹动着他额前的短发。他凭栏远眺。
暮色四合,笼罩着这座正在经历阵痛的古老县城。
远处,为“安家工程”新建的筒子楼工地还在施工,脚手架在暮色中勾勒出沉默的轮廓。
近处,街道上行人步履匆匆,少了往日的喧闹,多了几分凝重。
更远处,是广袤的、经历了土改、分到农民手中的田野,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出一种沉甸甸的、孕育着新生的希望。
许大伟那绝望的哀嚎,刘文斌失魂落魄的背影,陈翠兰悲愤的控诉,周小娥无声的泪水,苏婉清冰冷的绝交信
还有大会上那肃杀的气氛和台下无数双复杂难言的眼睛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
“建设新社会,光有热情和砖瓦不够”陈朝阳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还得有刮骨疗毒的勇气,去清理旧时代埋下的雷啊”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寒意的空气。这场风暴,是寒霜,也是淬火。
刮去了腐肉,伤口会痛,但新肉,也将在痛楚中生长。
他望着暮色中那片沉默的工地轮廓,仿佛看到了风暴过后,那真正扎根于这片土地之上的、坚实的未来。
路还长,但这刮骨疗毒的第一步,必须迈得坚决。
“报告首长!”就在此时赵鹏从远处而来开口汇报,“周小娥同志的情况,赵红梅同志刚做了最终确认。”
陈朝阳没回头,只从喉咙里“嗯”了一声,示意他说下去。
赵鹏深吸一口气,语速清晰:“周小娥同志态度非常坚决。她不要刘文斌一分钱补偿,也坚决不再回刘家。她说”
“不想再跟姓刘的有半点瓜葛了。只想要一块地自力更生”
陈朝阳夹烟的手指猛地一颤,烟灰簌簌落下。他缓缓转过身,脸上看不出情绪,眼底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一个被旧时代吞噬了全部青春的女人,在获得自由的瞬间,唯一的诉求竟只是“一块能长出粮食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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