砺锋城残破的城头上,最后几缕血色晚霞正在沉坠,烧灼着天际如血的痕迹。夜风卷过饱含焦土与未散血腥的残垣断壁,低咽如泣。李云天独立于这孤城绝壁之上,一袭洗得泛白的青衫被夜风鼓荡,沾着尘泥的衣袂翻飞如蝶,无声无息。
脚下的大地,无声诉说着天道崩溃留下的累累伤痕。魔气如蚀骨幽魂般在曾经的沃土裂隙间游荡、缠绕,升腾起粘稠如墨的黑雾。极目东望,那曾矗立着太古神祇殿宇的群山方向,此刻只剩下断续崩塌的沉闷巨响在夜的空间里震动,如同神灵在垂死挣扎,每一次崩塌都让脚下的砺锋城微微痉挛。南方地平线上,几处不祥的火光在人类聚落的地域升腾挣扎,像被捅伤的巨大兽类绝望的眼睛。王旗倾覆,流离失所的哭喊被风裹挟着送入耳际。天道秩序如同琉璃盏落地,一朝崩碎,万千生灵在裂痕间挣扎,如蚁附骸。
天地间的气韵变了,沉重、驳杂、躁动不安,仿佛一头蛰伏万年的洪荒巨兽被骤然惊醒,正不耐烦地挪动它覆盖了岁月的庞大身躯。
就在这天地失序的混沌画卷里,一种奇异却温柔的感觉忽然浸透了李云天的心神,无比清晰又近在咫尺。
“云天”
轻柔得仿若梦呓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那铭刻于灵魂深处的熟稔笑意。
李云天猛地回身,动作僵硬得近乎不协调。心脏几乎在那一瞬间挣脱出胸膛的禁锢——目光所及,清朗如水的新月辉光下,一个淡蓝如水影般凝聚、几近透明却又无比真实的女子身影,正悄然站在三步开外,对他盈盈浅笑。
眉似远山,眸若星子,那熟悉到刻骨的容颜,不是柳若雪又是谁?
她周身如同月华凝就,呈现一种剔透的湛蓝微光,身影似乎能透出后面废墟的底色,却非飘渺不可捉摸的幻影——衣袂与发梢分明被晚风拂动,眼底灵动的光芒清晰倒映着他惊愕的脸孔。她抬了抬手,指尖微有光晕流淌,半虚半实地轻轻拂去沾在他肩胛的一点微尘。
“若雪?”李云天的声音被巨大的情感风暴骤然撕成碎片,干涩又颤抖,带着破碎的气音。手指瞬间绷紧,骨节发白,却终究迟疑在了指尖几乎触碰她那流光轮廓的前一寸,仿佛怕惊飞一只梦魇边缘栖息的蝴蝶,怕那指尖穿过虚无,证实这依旧是天道坍塌后的一个幻境。
“是我。”柳若雪笑意更深,那笑靥明媚得如同撕裂沉沉阴霾的第一线春光,她的目光流溢着水光一般的温柔,定定地看着他,“好久了,云天。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