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沉重的枷锁中挣脱出来,带着血和泪的痕迹。
“我家以前在省城。不是大富大贵,也算书香门第。”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又像是在平复骤然涌起的情绪,“院子里有棵很大的海棠树,春天开花的时候,很热闹。我小时候,常在树下看书,晚上,月亮就从树杈间照下来”
他的描述很简洁,但凌霜却能从中勾勒出一幅安宁、温馨的画面。那是一个与她所处的山村完全不同的世界,充满了文化的气息和家庭的温暖。她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然而,接下来的话语,却急转直下,将那份美好瞬间击得粉碎。
“后来运动来了。”徐瀚飞的语气骤然变得艰涩,声音也压抑了下去,“我父亲他是个教授,研究历史的。被人揭发,说他的言论有问题。”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那空气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家被抄了,书被烧了,父亲被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凌霜屏住了呼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虽然对那段岁月有所耳闻,但从未如此近距离地听一个亲历者讲述。她能感受到他话语中那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悲痛和愤怒。
“母亲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也去了。”他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带着哽咽,但他极力克制着,“我那时刚考上东山大学附中,成绩还不错。”他苦笑了一下,那笑声在寂静的月夜里显得格外凄凉,“然后,我就成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被送到了这里改造。”
“改造”这两个字,他说得极其缓慢,带着一种刻骨的讽刺和屈辱。凌霜终于明白,他初来时的冷漠、孤僻、甚至是对周遭一切的抵触,根源何在。那不是清高,不是娇气,而是从天之骄子骤然坠入深渊的巨大落差,是失去至亲、家园被毁的彻骨之痛,是对命运不公的无声抗议和绝望!
“刚来的时候”徐瀚飞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像是在呓语,“我觉得天都是灰的。看着这里的一切这山,这水,这些人我觉得我和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恨恨那些毁了我家的人,也恨这这不公的命运。我觉得我这辈子就这样完了。像个活死人在这里腐烂掉。”
他终于说出了心底最黑暗、最绝望的想法。这些话,他可能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一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内心。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凌霜能看到他紧抿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眼角似乎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但他倔强地没有让它们流下来。
凌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