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开始下了,程墨白站在槐树下,看着手术剪的断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刀刃上的血迹还未完全凝固,在零下十五度的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这血是谁的?沈清禾的?还是那个戴着婚戒的"她"的?
观妙亭的铜铃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空洞的声响,程墨白突然想起三天前老耿说的话:"钟楼的鸽子,飞不过这个冬天了。"当时他只当是老耿喝醉了的胡话,现在想来,每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预兆。
西直门电车厂(凌晨3:58)
程墨白将巡检工的鸭舌帽压低,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半张脸,厂区的探照灯扫过铁轨,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一条游动的蛇。
所有守卫的刺刀都裹着防油布,是接触生化武器后的标准处理,刺刀上沾染的东西,绝不是普通的血迹。
他沿着铁轨旁的阴影移动,靴底踩在煤渣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3号车库的铁门虚掩着,昏黄的灯光从缝隙中渗出,在雪地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门内传来日语和俄语的争吵声,语调急促,像是谈判即将破裂。
"这批货明天必须发往新京!"佐藤副官的声音带着醉意,字句间夹杂着酒瓶碰撞的脆响,"哈尔滨的专家已经到了,实验不能推迟!"
"仪器还没校准完。"回话的俄语口音低沉沙哑,让程墨白浑身紧绷,声音和宪兵队电话里的满语接线员一模一样,"温度波动会影响样本活性,你们日本人总是这么急躁。"
程墨白贴近门缝,冷风灌进衣领,冻得他颈后发麻,透过狭窄的缝隙,他看见电车底盘下伸出两条腿,工人制服的裤脚沾着暗红色污渍,像是被什么液体浸透后又干涸,脚上的布鞋破了个洞,露出里面发黄的棉袜,是老耿的徒弟小六子,鞋底藏着他们用来传递情报的磁石。
小六子的手指微微抽搐,指尖在铁轨上划出几道浅痕,像是某种暗号,程墨白眯起眼,辨认出那是一个歪斜的"禾"字,和手术剪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砰!"
酒瓶砸碎的声响炸开,玻璃碎片飞溅到铁轨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程墨白趁机闪身溜进驾驶室,动作轻得像一道影子。
操作台上贴着一张儿童画,蜡笔涂鸦的太阳下,歪歪扭扭写着"爸爸别去"。字迹稚嫩,却透着一股绝望。
他掀开画纸,下面压着半张车票,和景山树洞里那张能拼成完整的一联,票根上的日期被红笔圈出,旁边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