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师气象,或许只差临门一脚。
皇帝看到了何晋起身,露出微笑,和声道:
“有何见解?”
何晋先躬身一礼,然后朗声道:
“在下于陛下所出题目,确有拙见,抛砖引玉。
“在下出身江南乡野,蒙师尊看重,带到东湖,修行剑术,小有所成。
“但在去往东湖之前,虽然身处江南鱼米之乡,在下童年却缺衣少食,面黄肌瘦,若不是师尊,恐看不出任何修行天赋。
“不是我的家乡土地贫瘠,水产不丰,恰恰相反,在那条流经村庄的河里,哪怕稚童亦能徒手捕获大鱼,而河岸两旁,良田千亩,一到秋收便是一片金黄,望不到头。
“但我们家、包括大多数人家,还是吃不饱。
“只因当地渔栏渔霸所在,但凡要入河捕鱼,先交‘下河钱’,带渔货上岸,又交‘上岸钱’,一来二去,捕几条鱼甭管出卖还是自己吃,都亏到了姥姥家陛下恕罪,在下想起往事,有些失态。”
何晋鞠了一躬,皇帝摆摆手,面色平静。
他继续道:
“虽然是水乡,吃水是不成了,然而想从黄土地里讨吃,一样不行。
“在陛下治理之下,江南政事清明,官吏廉洁,绝无逼人活不得的大地主。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我家乡,便有三个大姓,每个姓或有十来户人家。而河边千亩良田,便全是他们所有。
“看似无人是大地主,但实际上三个大姓,全都是镇上一位姓钱的员外百年前迁来时带来的家奴。钱员外熟读律法,交好官绅,将家生子散了出去,遍布周围村落。慢慢的,土地便一亩一亩的落到了他手中。直至百年后的今日,我们村只能在三大姓手底下讨食,一年下来劳作,温饱也很勉强。而其他村落,也是同样。
“不是无人告官,然而哪怕是当地官员,也抗衡不得钱员外,只因他是邕阳钱氏的远支。况且他手下许多能人,虽然掌握了良田万亩,却又在大离律法的边缘徘徊,并未过界,便是州府巡查看了,看在他的身份上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只是一地之事,但管中窥豹,便是天下之事。何晋驽钝,只是武者,不通文政,然以我目所见,自太祖开始的‘计田法’或能阻绝小地主,但绝不了世家。若良田尽入世家之手,或许前朝末年民乱,亦能再见。”
何晋说完,便自顾自坐下。
皇帝慢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