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一向是严肃冷峻的,像帝国边境伫立在南荒的山。
虽然青铜鬼面遮掩了他的表情,国公战甲缄藏了他的道身腰间被风扰动的暗红色系带,仍然以血蛇翻卷般的不安,描述了山的不平静。
多少年风吹雨打,不过凿石洗沙。
他站在章华台最高的位置,凭栏低瞰。
底下是一座隐秘搭就的天雪玉广场,形如八卦,以八面光幕为悬墙。
此刻每一面光幕上,都有不同的光影在变幻——自有其章的海族建筑,在视野范围内展开。形貌各异的海族战士,忙活着各自的事情。
弓一遍遍地上弦又放松,矛尖擦得雪亮。也有海族战士忍着眼泪披甲,有的呢喃着“母亲”。
已经早有觉知,但还是一再清晰感受——这场战争并不只是刀剑相对,血肉互杀,它更是文明的碰撞。
在天雪玉广场的正中间,悬浮着一颗八面晶体,正是它缓缓旋转所投照出的光线,在八面光幕上具现为不同的图影讯息。
当然是用不着安国公来处理这些信息的,但他仍然注视着这一切。
他注视着他的继承人,伍家的好孩子。
虎太岁暗施后手的“圣魂丹”,其效果是在原身意志的基础上,于尸身重建一个隐匿人格,等待专门的秘法来唤醒。
屈晋夔所做的药膳,则是将食药者的原身意志,隐藏为一颗人格种子。
它并不会肆意生长,在很长的时间里,只能当一个眼睛来用。
宿主所听到的、看到的一切,都会在章华台里留置的另一颗人格种子里复刻,从而成为楚军的情报来源。
有朝一日,这颗人格种子生根发芽,就会凭借其对于身体的绝对权柄,压制任何新生人格,从而归来——如果还有那一天的话。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伍晟永不苏醒,就一直以黄丹所塑造的人格存在,直至某一天,成为废弃的耗材。
“没关系,我在异族的每一天,都是我对家国种族的回应。”
伍照昌仿佛听到那孩子在这样说。
这也的确是那孩子说过的话。
但明白——人的回忆,只是一种自我安慰。
他沉默着,如同过往年月里的自己。
枢官李蘅华记录了这一切,红着眼睛向安国公行了拜礼,后退两步,碎为流光,飞转一瞬而后捧着卷宗,出现在云麓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