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的暮色比地球来得更急。锈红色的地平线刚吞下最后一缕苍白日光,寒意就顺着望舒谷的岩壁爬下来,钻进石屋的缝隙,让刚结束劳作的开拓者们下意识裹紧了衣襟。山谷中央那栋最大的石屋,此刻像块沉在夜色里的红砂岩,只有门楣上挂着的两串干火星草,在晚风里轻轻晃着,发出细碎的“沙沙”声——那是上周孩子们在谷口采的,草茎泛着暗红,被伊芙琳老妇人编成了串,说“挂着能挡邪风”。
石屋的门是用三块厚重的火星木板拼的,边缘还留着斧头劈砍的痕迹,是社区里最有力气的铁匠托马斯亲手劈的。此刻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橙黄色的光,像黑夜里睁开的一只温暖的眼睛。走近了能听到,里面没有智灵的电子提示音,也没有云民的数据流波动声,只有人的呼吸声,轻得像落在红土上的细沙。
推开门,首先闻到的是石料的凉味,混着一点微弱的草木香——那是油灯里模拟火焰的燃料,加了点从地球带来的干艾草粉末,是哈桑特意要求的,说“能想起老家的灶房味”。石屋的穹顶很高,是用交错的木梁架起来的,木梁上还缠着几捆晒干的火星苔藓,是用来隔热的。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只在靠近石缝的地方,有孩子们用炭笔涂的小画:一棵歪歪扭扭的绿芽,旁边是两个牵手的小人,下面写着“家”——字写得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子认真。
穹顶中央悬着的油灯,是整个石屋的焦点。灯座是用一块打磨光滑的火星黑石做的,灯芯是白色的合成纤维,燃烧时跳动的光带着细碎的颗粒感,不像虚拟光影那样均匀,反而像地球老家灶膛里的火苗,会随着气流轻轻晃,把人的影子投在粗糙的石墙上,忽大忽小,像在跳一支安静的舞。墙壁四周嵌着几盏应急冷光灯,光线很暗,只够照亮脚下的石板路,刻意把光亮让给那盏油灯,让整个空间都浸在暖黄的光晕里,像裹了层薄棉被。
一百零七位开拓者,此刻正静静地站在石屋里。他们的衣服都带着补丁:哈桑的毛背心肘部缝着块深灰色的布,是他孙女在地球时穿旧的校服;托马斯的铁匠围裙下摆破了个洞,用粗麻绳简单扎了一下;连最年轻的教师莉娜,她那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口也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的衣服都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梳理得整齐,脸上带着刚洗过的清爽——他们特意在仪式前用了珍贵的循环水,说“立约是大事,要干净体面”。
哈桑是最后一个走进来的。他走得很慢,脚步有点虚,却每一步都踩得很稳。他没穿厚重的外套,只在旧衬衫外面套了件毛背心,怀里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