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工部就一定不会只是查工部,比如查都水司必然会牵扯到漕运和河道衙门,地方官府也少不了,查其余司亦是如此。你认为我们的对手是工部的官员,最多算上薛工部,但实际上可能还有各地官员、漕运总督、河道总督、户部尚书、宗室和勋贵。”
薛淮没有胆战心惊,他听得出沈望的语气并不沉重,因此坦然道:“恩师方才说过,这次查案不在于做了多少,关键是敢不敢做。”
“你学得真快。”
沈望笑了笑,又问道:“一次查案不知会得罪多少人,你真不怕?”
薛淮镇定地摇头,反问道:“恩师,您真打算将工部的问题查个底掉?”
这一次沈望稍稍沉默,他端起茶盏,慢慢地喝着清茶。
片刻过后,他放下茶盏,神色肃穆地说道:“这两年为师也曾感慨,从你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年轻时常怀满腔热血,心心念念涤荡污浊,还天下苍生一片玉宇澄清,后来才知道世事多艰,一个人的力量尤其弱小,但是——”
沈望停顿一下,加重语气道:“暂时的退让不代表自暴自弃甚至同流合污。”
薛淮点头。
沈望道:“方才你问这次陛下想查到哪一步,为师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陛下只要工部都水司一干人等将他们这些年截留的银钱吐出来,用他们的身家性命告慰今夏葬身洪水的大燕子民,同时填补逐渐干涸的国库。”
“那”
薛淮欲言又止。
沈望微笑道:“三个月前在我家的书房,你面红耳赤地问我,究竟要忍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看着那些贪官污吏将大燕朝的根基啃噬干净?可还记得当时为师是如何答复你的?”
薛淮毫不迟疑地说道:“恩师说,静待天时。”
沈望道:“现在你该明白何谓天时?”
薛淮稍稍沉思,笃定地说道:“恩师之意,只要陛下一日不下定决心查那些人,我等再如何努力亦是石沉大海,只有陛下主动松开一丝缝隙,我们才能顺利撬开对方的铁桶阵。归根结底,无非是圣眷二字。”
“孺子可教,不枉为师对你寄予厚望。”
沈望微露锋芒,虽是书生却也散发出凌厉之意:“当今乃是聪明绝顶之人,他这么多年从未失去对朝堂的掌控,然则满朝官员并非真正的棋子,每个人都有暗暗隐藏的心思。陛下可以决定如何开场,但有些事只要拉开帷幕,如何收场便是一门大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