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作为一个旁观者,听到这里都觉胆寒。
如果将这些宫女、内宦们视为一个整体,那么所谓的天子之怒,随意生杀,对这个整体来说,损伤的可能也只是皮毛。
如果只是皮毛的损伤,就能逗逗乾清宫里的那只老虎,又有谁会在意呢?
裴元以往的时候,时常忧心随着罗教的扩张,当罗教的人数足够多时,将会形成一个脱离裴元掌控的、意识的、自我的精神内核。
毕竟,历史上的很多强人,就是这样被自己一手打造的神兵,推上绝路的。
可这会儿,仅仅从李璋的只言片语,裴元已经感觉到,这个寄生在皇权上的生态就像是慢慢的蠕动着活了过来。
而他裴元,就像是另一个闯进这笼子的外来生物。
他们观察着,倾听着,鼓励着,怂恿着。
想看一出更加让他们亢奋的戏码。
裴元一时沉默起来。
这个大明就像是无数迭加在一起的生态。
两京十三省的骨架,皇权不下县的权力边界。
围绕着各种利益形成的各种地域团体。
皇权、勋贵、军权、粮食、海贸、矿产、科举、盐法、边镇,各种各样的利益都有着自己的链条。
这些利益链条纠缠在一起,包成了一个团,就是大明的政治形态。
裴元所侵染的领域以及实际掌控的力量,在整个国家面前,仍旧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李璋见裴元不说话了,一时奇怪,也暂时找不到什么讨好他的话头。
一行人静静走着,李璋见前面隐约又有巡夜的队伍,于是对裴元说道,“千户,再往前就不是什么要害所在了,说是换岗也说不过去。满隆应该在那边,我带千户过去。”
裴元轻轻点了点头。
队伍停下,李璋单独带了裴元过去。
那队巡夜的净军正在偷懒,听见有动静都起身来看。
满隆一眼瞧见李璋,目光又看到李璋身旁的高大身影,于是对所手下的净军嘟囔道,“咱家就欠了李璋几两银子的赌债,都找到这边来了,咱们且躲一躲。”
那些太监都跟着乐,随即跟着满隆弯着腰从阴影里绕去了别处。
要是之前,裴元有兴致的时候,还会夸满隆一句机灵,这会儿裴元却没这心思了。
李璋领着裴元继续前行,寻到了一处破败的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