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里访客们哝哝的闲谈缄默了窗外海浪声,这是一个晴朗舒爽的冬季午后,病患和守夜人谈笑,空调内机吹出暖风熏得空气不冷不热,像是适合郊游而不会剧烈流汗的早春时节。
壁架的玻璃罐里插着几条好看的松柏树枝,火塘边摆着铁烛台,天蓝色的香薰蜡烛静谧燃烧,散发爽快的柑橘、薄荷香气。厨房里的药锅咕嘟着,苦辛的气息被帘布隔绝,瓦盖敲击锅沿的哒哒声清晰可辨。
一切都很舒服,在这里坐一会儿,病患的愁眉苦脸都松缓了许多。
但有人却放松不下来,不停淌汗,表情更是惨到发灰。
副局长几次张口欲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像是认了命似得沉默,等候敌人发落。
在这样漫长如候死的等待中,副局长忍受着身体遭受电击后的灼痛与麻木感,持续的心悸和刻骨的焦虑恐慌。
他开始仔细观察着此地的人与物,用思考来转移注意力,不让痛苦与沮丧击垮神智。
坐在桌后的异国男子,灯塔的无名氏,自承身份,就是异端教派的主导者,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所谓的“奇迹行者”。
这里不排除对方说谎的可能性,或许是为了保护真正的幕后黑手而出卖自己
疼痛感从电击伤口处袭来,打断思绪。
守夜人用外语说了几句话,于是狒狒钻进厨房,端来汤药,递到副局长面前。他哆嗦接过,厚实的木碗不烫手,可看着棕黑的汤体,只觉是穿肠剧毒。
“喝吧。”他听见守夜人冷酷的命令,副局长闭目长叹,心知终究难逃一死,于是啜起苦汤,舌头味蕾被瞬间击碎,他忍住呕吐感,一点点吞服下肚,但求毒性猛烈,能够速速毙命。
一点点喝完了苦药,副局长脸色灰败如风中残叶,随后渐渐感觉心悸散去,肌肉不再麻木,只是肠胃忽然开始绞痛。
“我要死了!”
洪都人发出惨烈的嚎叫,灯塔访客们纷纷震惊,看着他抱腹跪地,身体蜷缩,大声号呼,随后发了一个响亮的屁。
沉默。
然后是人们纷纷捏住鼻子的沉默。
副局长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刚才灰白的脸色重新红润,他坐回病床上低着头不说话。
守夜人低声呢喃,随即一阵柔风从门外刮入,从窗户吹出,带走室内的浊气。
刚才憋着气的病人可以大口喘息了,他们都说这场风来得怪,但很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