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虚扶一把,目光仍流连在字帖上:“你倒喜欢王右军的兰亭序?”
景晴抿嘴一笑,颊边现出梨涡:“幼时家父常教导,说女子习字亦可养性。”说着将主位让出,眼中带着几分期待,“大爷若不嫌弃,也写一幅?”
姜念也不推辞,径自挽袖执笔。只见他右手三指轻拈紫毫,在砚中饱蘸浓墨,忽而腕悬肘提,笔走龙蛇,笔锋在宣纸上腾挪转折: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但见字字力透纸背,一阕满江红写得气吞山河。那“怒发冲冠”四字,真如剑戟森列;“壮志饥餐”两句,又似惊涛拍岸;最后一笔“朝天阙”三字,笔锋陡转,显出几分内敛的锋芒。
景晴在一旁看得痴了,觉得铁画银钩藏风骨,龙飞凤舞见精神。
她素来仰慕书法造诣之人,往日见石韶那一手赵体字,便觉清秀可人。如今见了姜念这字,才知何为“颜筋柳骨”——若说石韶的字是春日芍药,娇艳动人,姜念的却是雪岭青松,傲骨铮铮!
不觉脱口赞道:“大爷这笔字竟有右军风骨,兼得太白豪气!”
姜念搁下狼毫,摇头笑道:“不过信手涂鸦罢了。”说着指向“朝天阙”三字,“这一处转折太过刻意,还欠些火候。”
景晴正欲凑近细观“朝天阙”三字的笔势,忽觉耳畔一阵温热——原是姜念俯身指点,温热的鼻息似有若无地拂过她耳垂。只听他忽压低声音道:“今晚我宿在你这里。”
景晴见状,又臊又喜。
她低垂螓首,轻声道:“但凭大爷吩咐。”
说起来,她过门已有数月,与姜念共枕却不过两回:头一回是姜念离京前夜;第二回则在几日前。
她抬头瞧着姜念的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心中不由暗叹:“母亲叮嘱,要我好生服侍大爷,早日生子才好,偏生大爷防备着。若是能先怀上子嗣,即便是妾室,在这家里的地位自然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