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着头,那双鲜红的竖瞳里,闪过了一丝纯粹的、不解的好奇。
她又捡起了其他的纸片,还有几枚圆形的、冰冷的金属片。她将这些人类社会中最重要的“价值符号”,全都收拢起来,然后,用一根触手的末端,像卷起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卷好、收起。
她不知道这些东西具体有什么用。
但她有一个模糊的直觉。
如果,她能拥有很多很多这种东西,是不是就能给吴桐买更多更好吃的猪肺?是不是就能让他不再因为没有这种东西,而被那个暴戾的父亲殴打?是不是就能带他去看那场他想看又不敢看的电影?
是不是就能让他,不再露出那种悲伤的、让她心里产生一种名为“心疼”的奇异感觉的表情?
巷子的阴影,将她吞噬,又将她吐出。
当风信子重新回到那条灯光昏暗的街道时,她已经和刚才那个迷茫的、饥饿的少女判若两人。她的身体里,充盈着新获得的、强大的生命能量。那股源自进化的空虚感,被彻底填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在握的沉静与满足。
她辨认着空气中那缕属于吴桐的、微弱的气息,迈开那双苍白修长的、赤裸的脚,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她的脚步依旧悄无声息,像一片羽毛,优雅地、不带一丝烟火气地,掠过冰冷的水泥地面。
她回去了。
推开那扇虚掩的破门,屋子里,是她熟悉的、充满了安心感的寂静。墙上的挂钟,忠实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秒针每一次轻微的跳动,都像这个小小世界的心跳。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吴桐还维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侧着身,背对着门口的方向,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里,睡得很沉。他那瘦削的背影,在昏暗中形成一个脆弱的、毫无防备的轮廓。均匀的、带着少年人特有清浅气息的呼吸声,是这个房间里最动听的音乐。
他依旧睡得很沉。
风信子悄无声息地关上门,将那把椅子重新抵好。然后她光着脚,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床边。
她没有立刻上床。她只是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用她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明亮的红色竖瞳,静静地凝视着他。
她看到了他散落在枕头上的、柔软的黑发。看到了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似乎在睡梦中,也无法完全摆脱那些烦恼。看到了他那只搭在被子外面的、手腕上还留有旧电子表痕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