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辽国西京道,顶着辽人的箭雨滚木,看着身边袍泽一个个倒下,填进关墙的豁口,那一刻,谁还管你是宗室子弟还是贩夫走卒?活下来,杀进去,才是真的,北境无数名将,在殿下帐下,凭的是真本事,立的是实打实的军功,大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蜀王世子’的名头,远不如在雁门关上,听士卒们真心实意喊一声‘赵将军’来得踏实、痛快!”
赵瑾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看向自己这位经历了战火淬炼、脱胎换骨的三弟,看着他的眼神坦荡而坚定,再无半分当年蜀王府中贵胄子弟的骄矜,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三弟,可你要知道...三月十五之后,这‘赵’姓,便不再是皇族之姓了,你我,便只是大魏的臣子,蜀地的宗藩,心中,可有不甘?”
“这话不应该我问大哥你么?”赵裕摇头,“我如今是个军人,军人就只管保家卫国,我喜欢雁门关的景色,从那里可以眺望到大漠和草原,我看惯了蜀地的山,那里的景色,我更喜欢。”
“我?”赵瑾沉默片刻,“其实当年...父王在临终前,便提起过一些东西,只是当时还没能看明白,直到如今,才发现父王也许早就想到了今天,我们蜀王府镇守蜀地百余年,今后也只是降爵,职责却没变,所以我并无失落或者不甘。”
赵裕闻言,也只是一笑:“我也不会觉得失落,大哥,你常年居于蜀地,或许还没真正体会到王爷带来的这份‘新’有多可贵,不再是皇族又如何?这天下,是王爷带着无数将士、无数百姓,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它姓顾,还是姓赵,重要吗?重要的是,辽国灭了!百年战乱平了!百姓能喘口气了!我们赵家,依然是蜀地的镇守者,该尽的忠,该守的土,一样不少,甚至,没了那层虚妄的‘皇族’名分,或许...更能做些实事,今后你在蜀中推行新政,阻力不就小了许多?”
他端起茶杯,向赵瑾示意:“大哥,放下吧,这北平城的风,吹的是新朝的气象,旧日的身份,不过是过眼云烟,往后,我们兄弟,一个在蜀地守好西南,一个在边关为陛下戍卫北疆,各尽其责,岂不比困在旧日的名分里快意得多?”
赵瑾看着赵裕清澈坦荡的眼睛,听着那一声自然而然、毫无滞涩的“陛下”,心中最后一丝因一路北上而产生的涟漪,也渐渐平息下去,他举起茶杯,与赵裕的轻轻一碰。
“好。”
......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距离紫禁城不远的“醉仙居”顶楼最大的雅间“凌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