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滚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到极点的叹息。
劝,是劝不住的,他太了解这个老师了,从当年卢何放弃在老家教书,选择再次走入天下风云这团旋涡的时候,有些事情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暖阁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暖炉炭火轻微的噼啪声和卢何压抑艰难的喘息。
午膳后,顾怀摒退了侍从,只留沐恩远远跟着,独自沿着乾清宫后一条新铺的石子小径散步消食,小径两侧是新移栽的宫柳,枝条上才冒出嫩黄的芽苞,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脆弱,玄黑龙袍的下摆拂过冰冷的石子,盘踞的金龙在行走间微微起伏。
顾怀的步伐并不快,眉头微蹙,从寅时起身到此刻,奏折、朝会、接见、午膳...桩桩件件,几乎没有片刻喘息,这龙椅,果然是天下间最沉重的枷锁,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触到玄玉带扣的冰凉。
落后数步的沐恩,觑着新帝略显疲惫的背影和微蹙的眉头,心头惴惴。新帝登基,百废待兴,他身为内廷大总管,总觉得有些关乎“体统”和“根基”的事情,似乎...被忽略了?他犹豫再三,还是紧趋几步,躬着身子,用极低极恭敬、带着十二万分小心的声音试探着开口:
“陛下...龙驭天下,日理万机,宵衣旰食,实乃万民之福,不过...”他顿了顿,觑着顾怀并无不悦之色,才继续道,“自古新皇践祚,承天受命,首重孝道,追思本源,陛下以圣德膺此大宝,于生身父母养育之恩,理当追尊显扬,以尽人子之道,彰孝治天下之本...礼部那边...已递了几次条陈,只是见陛下夙夜操劳,未敢贸然打扰...”
沐恩的声音越说越低,几乎是在喉咙里滚动,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怀的反应,追封先帝父母为皇帝皇后,这几乎是历朝历代受禅让、或者越位登基者的定例,是稳固新皇“法统”和“孝道”形象的重要一环,陛下出身寒微,父母早亡,这他是知道的,但正因为如此,才更要大张旗鼓地追封,以示不忘本,也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啊!礼部那些老学究,在顾怀还没登基的时候,私下里就开始嘀咕了。
顾怀的脚步,倏然停住。
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目光投向小径旁那几株在微风中瑟缩着嫩芽的宫柳,玄色的身影在初春略显寂寥的庭院里,投下一条孤峭而漫长的阴影,追封父母?这个念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只在他心湖中激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瞬间便归于沉寂。
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