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却亮得惊人,像两颗淬了寒冰的黑石。
他冷漠地注视着前方骤然而起的厮杀,看着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契丹贵人,如今像疯狗一样撕咬着他既畏惧又渴望取而代之的魏国壁垒,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扭曲的弧度。
“大王,”身旁的心腹猛安乌尔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既有嗜血的兴奋,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瀚王...不,耶律崇这崽子,倒是够狠,看这架势,是真要拼命了。”
完颜阿骨打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过厮杀的战场,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了遥远的东南方--那片被魏国圈禁在“顺义川”的狭长草场,他的故族都在那里,寒风卷起他大氅的下摆,猎猎作响,如同他内心翻涌却死死压抑的惊涛。
驱虎吞狼。
这是他为自己,为金国,赌上的最后一步险棋。
与耶律崇在“白音查干”洼地那场充斥着猜忌、仇恨与赤裸裸利益交换的密谈,其核心就在于此,他完颜阿骨打,大魏曾经的鹰犬,如今的弃子,早已看透顾怀的棋局--大魏挟灭辽之威,以“北平行省”之名鲸吞辽境,又以“顺义川”圈禁女真,行的是温水煮蛙、抽筋剥骨之策,魏国暂时不动辽东,非是不能,而是不愿在百废待兴的关键时刻,再启一场可能旷日持久、糜烂辽东草原的平叛大战,这短暂的“和平”,是魏国国力空前强大前的必然,也是他完颜阿骨打唯一能抓住的缝隙。
他需要时间,更需要辽东生变!
所以,他“放水”了。
他放缓了追击,甚至“不经意”地泄露了几条通往魏国边镇相对薄弱的路径,并提供了一些从弱小部落“征用”来的、聊胜于无的粮草,代价?代价就是耶律崇必须像个真正的丧家之犬一样,去咬魏国这条盘踞北疆的巨龙!咬得越狠越好!
完颜阿骨打看得透彻--大魏打下辽境两京四道,看似雷霆万钧,实则根基未稳,辽国百年统治,遗泽犹存,仇恨未消,魏军主力不可能长期驻扎在这片新征服、且与中原迥异的广袤土地上,其用来统治的工具--那些官吏、税吏、屯田兵--如同初生的嫩芽,脆弱不堪,一旦耶律崇这伙残兵败将,真的能在某个点上撕开一道口子,哪怕只是一场局部的、短暂的混乱,都足以像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整个辽境积压的不满与反抗!那些蛰伏的辽国旧吏、心怀怨恨的部族、被断了生计的马匪流寇...都会闻风而动,到那时,魏国刚刚建立的北平行省秩序,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