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荣庆堂。
四个衣裳整洁的小丫鬟,手脚麻利,来回穿梭,撤茶抹案,扶椅拖地。
只是片刻之间,将荣庆堂清理一新,半点看不出方才女客满堂的痕迹。
鸳鸯开了案上九寿玉鼎香炉,点燃上等龙涎香片,烟气袅袅,沁人心脾的奇香,将堂中浮躁之气消弥一清。
贾母神态怡然,笑道:“我已年过七旬,不再指望其他,只求孙辈子嗣兴旺,家道荣盛。
琮哥儿还在孝期,也是不得便利,他虽年长些,倒是让宝玉先拔了头筹。”
王夫人听了贾母这话,心中很是别扭,如今老太太也变样了。
老太太当初是有多不待见那小子,他那下贱的姨娘生下他,直到血崩而死,老太太愣是没去看一眼。
那小子十岁之前,每年除宗祠年祭露个脸,连西府门坎都跨不进,除夕家宴连个座位都没有。
老太太对这小子心中怨恨,膈应不喜,到了何种地步。
当年要不是担心他被大老爷折腾死,贾家因此传出父子丑事,让老太太丢光脸面。
这小子哪能因祸得福,就此被接入西府养大,这些往事老太太莫非都不记得了。
如今但凡说起我的宝玉,老太太就必提起这个小子,装作一碗水端平,言语滴水不漏,里外做出样子。
老太太竟忘了当年嘴脸,如今却装祖孙慈孝,这又做给谁看。
王夫人埋怨贾母抬举贾琮,正想说几句冷话,败一败贾琮的气势。
贾母却继续说道:“七十古来稀,我这岁数活不了几年,能见他宝玉成家立室,添丁进口,死也瞑目了。”
王夫人听了成家立室、添丁进口的话语,泛起的心火,像是一下被凉水浇灭。
贾母这不经意两句话,就像尖刀利刃直戳心窝,让王夫人一阵痛彻心扉。
虽然她将宝玉的婚期拖延两月,但留给她的时间依旧紧迫。
只要宝玉和夏姑娘成亲,儿子不举绝嗣的毛病,便再也难以隐瞒。
老太太要知宝玉是断子绝孙命数,难道还会像以前那样宠爱宝玉,只怕是万万不能了。
到了那时,老太太当真顺理成章,所有心思都放在琮哥儿身上,还有我的宝玉什么事。
贾家二房从此还有谁会搭理,必定万劫不复,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到时只怕老太太还没死,二房就要一钱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