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银露搅着鼎中那滩散发恶臭的紫黑色浆糊——本该炼成清透香甜的膏液。
忽然冲他粲然一笑,材料耗尽了,小哥怕是要再跑一趟北荒?
林昭然木然看着老妪满脸期待的模样,心灵感知中传来对方近乎雀跃的情绪波动。
这疯婆子就等着他暴跳如雷呢!
可惜要让她失望了。
他默默从行囊取出备用材料包,银露笑容虽未减,心灵波动却骤然一滞。
林昭然面上不显,心下大畅。
备了双份?银露眯起眼。
习惯了严师。林昭然淡然道,其实还有第三包。
正好。银露敲了敲鼎沿,这炉废丹简直糟蹋药材。两包哪够你糟践?三包都悬!去把药渣倒进化毒池,重头来过。
林昭然掐诀凝出浮空堞,托着药鼎向化毒池行去。
那不过是个石砌的露天土坑,内壁刷了层防渗的树脂——若让天衍阁的丹道教习见得如此草率处置药渣,怕要气得吐血。
可既是银露这丹道大家的手笔,他又何必多嘴?
清理完毕,他将药鼎重新架回炉上。
银露所言非虚——这丹药对火候要求极严,可寻常柴火岂是那么容易掌控的?
银露炼丹数十载,早练就了驭火如臂的本事,他却只能凭运气硬试。
这正是古法丹道的通病——全凭炼丹师随机应变,不似新派丹道讲究器量精准。
那些文火慢焙药引三钱的含糊说法,林昭然幼时偷翻外婆的丹方匣子就领教过。
同样写着盐少许,他炼出的丹药与外婆的天差地别。
更麻烦的是,他向来习惯一炉一丹,而这口老鼎分明是为批量炼制所设。
单炼与批炼的手法差异,此刻竟怎么也想不周全。
谁教的你?银露突然发问。
什么?林昭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问你炼丹的师父。银露用柳条戳了戳鼎沿,手法虽糙,倒不像个完全没摸过鼎的。
算是跟外婆学过些皮毛。
正经巫修还是半路出家的?老妪忽然眯起眼。
正经的。林昭然拨了拨炉火,不过教得不久,家母不喜我学这些。
其实何止不喜——母亲与外婆素来势同水火。
偏生母亲总对他念叨什么血浓于水,着实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