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的袖口沾着墨痕,脸上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郑重,像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使命。
李新宇笑了。风吹过勤政殿的飞檐,铃铛发出清越的声响,恍惚间,竟像是千年前的诗人,在云端轻轻应和。
那小内侍踮脚插书的模样,像一粒种子落进李新宇心里。次日清晨,他便带着十本新印的唐诗三百首往曲江池去。岸边的柳丝刚抽出嫩黄,几个孩童正用柳枝在泥地上画“床前明月光”,见他来,都仰着小脸要诗看。
“这些不是我的诗。”李新宇蹲下身,将诗集分给孩子们,“是千年前的先生们,把日子酿成了酒。”他指着“小娃撑小艇”那句,给孩子们讲起楚地云梦泽的渔歌,讲那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如何教他唱“轻舟已过万重山”。
正说着,一阵琵琶声从画舫上传来。船头立着位白衣女子,指尖拨弄琴弦,唱的竟是补全的长恨歌。“迟迟钟鼓初长夜”的新补句里,混着江南丝竹的婉转,李新宇猛地站起——那曲调分明是三年前在扬州青楼听见过的,当时歌女只唱到“渔阳鼙鼓动地来”,便垂泪说后面的词早散佚了。
画舫缓缓靠岸,女子敛衽行礼:“小女子苏绾,去年在西市购得先生补全的诗集,便试着为残句谱了曲。”她掀开琴盒,里面竟藏着本手抄的唐诗乐府谱,“‘在地愿为连理枝’这句,配着吴地的评弹调,格外动人呢。”
李新宇接过琴谱,指尖抚过“此恨绵绵无绝期”旁的蝇头小楷,那是苏绾注的:“冬夜闻老妪唱此句,尾音拖得极长,似有千年未了的愁。”他忽然想起塞北客栈的老板娘,想起华阴私塾的先生,这些散落人间的注脚,竟比诗集本身更鲜活。
消息传到宫里,新帝下旨要在东宫设“唐诗会”。每月十五,让国子监的学子、市井的艺人、甚至田间的老农都来赴会。第一次开讲,李新宇选了“锄禾日当午”。渭南来的老农捧着诗集,粗糙的手指点着补笔旁的稻穗图案,哽咽道:“俺爹当年教俺认‘禾’字,说这字里藏着汗珠子。”
台下忽有个青衣学子站起:“先生,‘谁知盘中餐’的‘盘’,俺在洛阳石碑上见过,原是‘簋’字。”他说着展开一卷拓片,那古拙的篆字里,果然藏着商周食器的影子。李新宇眼睛一亮,当即让人取来笔墨,在诗集旁添上注:“古字作‘簋’,见洛阳定鼎门石碑。”
这般你来我往,不到半年,东宫的墙根下便堆起了半人高的补注。有西域商人用回鹘文译的“大漠孤烟直”,有岭南画师为“日啖荔枝三百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