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道三年秋,陇南的冷雨已经连下了半月。陈砚秋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青布袍,手指在城垛的青苔上蹭了蹭,望着远处被水雾吞噬的秦岭余脉。这座位于利州东路的戍堡太小了,小到连名字都只配叫“乱石关”,可此刻,它却像一根被绷紧的弓弦,颤颤巍巍地悬在宋凉两国的边境线上。
“都监,西凉人的炊烟又往北移了三里。”哨兵的声音带着冻出来的颤音,陈砚秋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连绵的雨幕里看到几缕灰黑色的烟柱,像毒蛇的信子般在云层下扭动。
三个月前,西凉铁骑突然突破洮州防线的消息传到临安时,朝堂上还在为是否要给江淮水军增拨粮饷吵得不可开交。直到凉州大都督慕容麟的三万铁骑踏过白龙江,南宋君臣才惊觉西北的烽烟已烧到了家门口。
陈砚秋摸了摸腰间的铜鱼符,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临行前枢密院的密令。他这个从七品的榷场监官,此刻却要暂代乱石关巡检之职,手里握着的不过三百老弱厢军。
“都监,您看那是什么?”一名老兵突然指向江面。雨雾中,十几艘快船正顺流而下,船头插着的并非宋廷旗号,而是一面绣着狼头的黑色旗帜。
陈砚秋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西凉人素来不善水战,此刻突然出现在白龙江,绝非寻常试探。他转身冲向烽火台,“快!点燃烽火!通知文州城!”
潮湿的柴草冒出呛人的浓烟,却迟迟不肯燃起烈焰。陈砚秋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油桶,桐油混着雨水流淌,终于腾起一道暗红色的火柱。他望着那道在雨幕中摇曳的火光,忽然想起三天前那个自称是茶马司译官的年轻人。
那人叫耶律恒,带着一口浓重的北方口音,塞给他一封蜡丸信。信上只有八个字:“狼渡滩前,月满则袭”。当时他只当是敌特的离间计,此刻想来,那年轻人眼底的焦急绝非作伪。
江面上的快船越来越近,隐约能看到船头西凉士兵的皮甲反射着冷光。陈砚秋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刀鞘上镶嵌的铜饰早已被岁月磨平。“传我将令,弓弩手登墙,刀牌手守住城门,告诉弟兄们,身后就是文州,退无可退!”
三百名士兵在雨水中列阵,不少人还在咳嗽,他们中的大多数是去年从襄阳逃难来的流民,被强征入伍时甚至连刀都握不稳。可此刻,没有人后退。陈砚秋看着他们冻得发紫的嘴唇,突然想起自己十六岁那年,父亲也是这样站在澶州城头,望着辽人的铁蹄踏碎护城河的冰面。
快船在码头靠岸,西凉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