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只有一个想法:累了。
连嬅吃过午饭,闷头大睡到酉时,总算补足了一点精神,听见敲门声,还以为是王嬷嬷喊她吃晚饭,满头乱发理都没理,打着哈欠说了句:“进。”
推门进来的是张居正。
就好像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时那样,他推开门,然后安静地站在门口,眉心微蹙,似乎还在斟酌措辞。
连嬅的表情凝固了,她努力扒拉了几下头顶的鸡窝,确认真没救了,选择自我放弃。
——但愿没有睡出眼屎。
“你该不会哭了一下午吧?”张居正看着她泛红的眼睛问。
“为什么要哭?”连嬅震惊地仰起脸,她现在很怀疑自己在张居正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我只是在补觉!”
“那就好。”张居正展颜一笑,“还以为你在县衙里大受打击,一蹶不振了。”
有那么明显吗。
但她现在的确需要一个可以倾诉困惑的对象,而张居正此时此刻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不明白,”连嬅嘴角向下一撇,眉头紧锁,“为什么县里的衙役不急着抓凶手,却急着敛钱?”
“抓凶手有钱可赚吗?”张居正反问。
“可他们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是啊,无论做得成做不成,总归一个月就是那点月钱。”张居正平铺直叙,不带任何感情地陈述道,“做得好又如何,不如给上头多送点礼,攀攀关系,不然怎么从帮闲混成衙役,从衙役混成班头?”
“大家都这样,工作什么时候能做完?县令也不管吗?”
张居正扑哧一乐,被她的天真发言逗笑了:“你知道一个县衙里能堆多少案子吗?”
官司早就积压成山了。除了抢劫杀人的大案,衙门里每月只逢3、6、9放告,每次放两三个讼告过堂。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下梁歪了,上梁更是正不到哪里去。正所谓千里做官只为钱,不多捞点怎么对得起这些年寒窗苦读?上下级官吏们彼此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连嬅嘴唇动了又动,只能愤然感慨:“因为商人排在最末,就专挑软柿子捏!”
“那倒不是。”张居正澄清道,“比如我几年前考童生试,还看见负责搜检看门的官兵自带小抄栽赃考生,勒索财物的。”
真是敛钱敛出了水平,敛出了风采。
连嬅已经无言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