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拍了拍门上的铁环。
门房应声问:“哪位客人?来找谁的?”
“我找你们许掌柜的——”
吱呀,门应声被人拉开,一个低眉顺眼,戴着顶瓜拉帽的小厮走出来,见了她,先是一怔,继而笑道:“许掌柜的在院里忙呢,我带你去见他?”
这态度,倒好像盼着她来一样。
果然不对劲。
连嬅抚了下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快速整理思绪,露出感激又带点焦急的笑容:“多谢。”
这家也是个富户,虽没有杨柳巷那边层层叠叠,但依旧是一道墙隔着一道墙。一路走过来,丫鬟婆子没见几个,差不多装扮的小厮倒是不少——偶尔还有略显眼熟的。
这把火铳质量如何?吓唬人用会炸膛吗?匕首倒是足够锋利,可看这家的护卫,起码得有三五十人。她纵然有以一敌十的勇气,但对面如果也是练家子,甚至配了弩箭呢?狗子能把她的话完整带到吗?
虽然涌出种种担忧,但她竟然意外地镇定。她心里隐隐浮出一个答案——并且如果这个答案正确,她不仅很快就能以一种合情合理的姿态,把“朱连嬅”这个身份埋了,还能发挥下余热,造福荆州府的百姓。
倘若说这段时间还有那么一个人祈祷“朱连嬅”平安无事,那绝不会是嘉靖,甚至也不是连嬅自己,而可能是陆炳。
他从小随母亲进入王府,侍奉在兴王世子左右。嘉靖即位后,他也随父亲进入京城,在锦衣卫担任舍人,随侍陛下身旁。皇帝迟迟无子,陆炳虽然接连得了二子,却都早早夭折。直到嘉靖七年,皇长女降生,他几乎算是看着这个孱弱的婴孩一点点长大。
宫里宫外,皆以锦衣卫为酷吏,提之色变,皇长女却从小一副虎胆。她八岁那年,坐着光禄寺的骡车偷偷溜出宫门,惹得后宫一片大乱。可惜身上带的纹银都有宫内戳印,半天时间,就被陆炳查出踪迹。
她既不害怕,也不气馁,只是兴致勃勃地盯着陆炳腰间的绣春刀:“陆叔叔,你刚才那招叫什么,我也想学!”
陆炳随手扔给她一把三石的强弓,敷衍道:“殿下能把这个拉开,我就教你。”
军中所用的弓力不过七斗,能开九斗到一石已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像她这样瘦弱的小女孩,只怕一辈子也拉不开一把三石的弓。
——但她确实拉开了。虽然脸憋得通红,胳膊颤巍巍的,发力姿势也不对,但她竟然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