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到徐州,往东可入齐鲁,向西可进河东,”崔芜捡起一根树枝,在河滩上勾画起记忆中的舆图地势,“虽然后晋皇帝是个混账王八蛋,为了狗屁帝业,将中原门户的幽云十六州送了出去,但是相较南方,后晋依然是个庞然大物。”
“姓孙的再如何猖狂,也不至于在晋帝的眼皮底下蹦跶吧?”
换算成数百年后的地理版图,齐鲁约等于山东,河东则大致能和山西划等号。而在当时的舆图中,这两处都是后晋的地盘。
虽然崔芜怀疑,失去幽云十六州的庇护,后晋对这些地域的控制力还有多少。不过还是那句话,浑水才好摸鱼,于她而言,乱局并不是全然的坏事。
“大不了死于乱军中,”崔芜做好了心理准备,“拼力搏命,总好过困在节度使府的后宅。”
打定主意后,便是如何完成接下来的路途。
“我跟他的约定,是离开润州城,如今我逃出生天,交易就算结束,”崔芜思忖着,“这帮人不简单,南下采买药材,多半是为了北方大疫。至于他自己,搞不好也是割据一方的人物。”
这个推断是有依据的,从此人谈论孙氏父子的态度,以及他调度麾下如臂指使来看,他极有可能如孙氏父子一样,久居上位,而且颇有势力。
与这样的人交好,亏不了。
崔芜权衡过利弊,起身走过去。黑衣人亦在原地休整,却不是完全放松戒备,而是留了两人时刻关注周遭动静。
见崔芜走近,两人摁住腰间佩刀,威慑之意极为明显。崔芜见状止步,整衣袂、理云鬓,行了个端正的福礼:“我有几句话想与你家郎君言明,烦请代为通禀。”
黑衣部曲跑去传话,片刻后带着崔芜过去,就见熟悉的颀长身影蹲踞水边,遮脸的面罩已经除去。他负手转身,微微颔首:“姑娘有何见教?”
崔芜:“”
她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心中升起疑问:话说,她刚才想说啥来着?
崔芜并非没见过世面,孙彦为人如何姑且不论,相貌却是无可挑剔。可与眼前之人相比,高下立见。
这差距并非在眉眼轮廓,而是眼前人年岁不算大,气度却甚是沉稳,举手投足从容不迫,眼角更透着一股极为锐利的气息。
打个比方,若说孙彦是吹拂过杏花雨的江南烟柳,矜贵而目无下尘,那眼前人就是映照过万年月的高山冰雪,冷冽、从容,清贵下透着凛然,温润中藏着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