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能有这么大能耐,只是担心那牛心左性的女人会借着混乱生出逃遁之心,又见看守偏院的部曲迟迟没来禀报,心头便似悬着一根细丝,无论如何没法安稳。
偏巧今日是他成婚的大喜日子,满府下人围着他转,叫他想抽身也难。
直到敲过三更,府中乱象稍有平歇,他才抽出空当,命人去确认崔芜境况。
然后被横陈遍地的部曲尸首打了个措手不及。
孙彦猜到崔芜不会安分,多半要趁大婚之机闹出些许事端,却还是不曾料到,她温驯多日,一出手就是取人性命。
孙彦贵为节度使嫡长子,何时吃过这样的闷亏?一口怒火险些喷出七窍,当即点齐部曲全城搜捕。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噩耗就在这时接踵传来——
“城中百姓得知节度使府闹出疫病,恐慌之下,纷纷逃往城外避疾。守城校尉阻拦不及,被好些人冲出城去!”
孙彦闻言呆住,这辈子脸色没这么难看过。
这个坑其实是孙家父子自己挖的,因着孙彦大婚,润州城内金吾不禁、举城庆贺。又因城中遍传瘟疫谣言,为辟谣也好,安抚人心也罢,孙昭居然天才地颁布了一道命令:大婚当夜,润州城内举办灯会,与民同乐。
古代娱乐节目匮乏,通宵灯会确实能提振民心。但孙昭忘了,人群聚集能助兴,更容易引发骚乱。
于是当晚灯会,一道谣言在赏灯人群中不胫而走:节度使府爆发瘟疫,节度使疑心疫病是自日前南下的流民中传开,有意封锁城门,将接触过流民的百姓逮捕监禁。
若是换作互联网发达的现代社会,这样的无稽之谈自不会有多少人相信。但古代消息闭塞,上位者又是不恤民生的尿性,加之江北大疫愈演愈烈,流民惨状落在百姓眼中,由不得他们不信。
崔芜原本只想搅浑水,却没想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百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拖家带口地奔向城门,褴褛衣衫汇成滚滚洪流,声势之浩大,连守城校尉都有些头皮发麻。
谁也不知,将节度使府搅了个天翻地覆的罪魁元凶,就这么混在百姓流民中,悄无声息地离了润州城。
日色微明之际,一行人赶到润州城北二十里处驻足休整。崔芜蹲在河边,将帕子浸湿,一边将河水当作妆镜,擦去脸上和脖颈沾染的血迹,一边盘算下一步去向。
她心知肚明,逃出润州城只是开始,要想彻底脱离孙氏父子掌控,必须离开江南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