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巡视城门的兵卒,自心底生出一股战栗。
不是出于畏惧,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进城的花销是一串铜钱,崔芜先是讶异,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乱世战火如潮,流民则像是被潮水冲散的蝼蚁,一窝一窝堵不住也拦不了。
这些人在古代被称为“逃户”,若是前朝尚在,自有雷霆手段应对。可眼下政权林立、藩镇割据,谁也没这个精力严防死守。
倒不如叫百姓们破财消灾,毕竟捞在手里的实惠才是最要紧的。
崔芜对汴梁的印象大多来自于影视剧中的“东京”,那是一个时代的繁华剪影,汴河水倒映着灯火流金,两岸的店铺与叫卖声开启了清明上河图的画卷。
想象很美好,现实却太骨感。
此时的汴梁还未经过大一统王朝的悉心治理,频发的动乱与兵祸极大破坏了民生。纵然一国都城不至于像寻常城镇一般屡遭洗劫,却不难看出经济的萧条与凋敝。
沿街店铺颇有一些,酒楼茶肆也不少,电视剧里摩肩接踵的繁华场面却不用指望。偶尔有饰金翠幔的马车疾驰而过,不是晋帝亲眷,就是新近得宠的官员勋贵。
崔芜看罢,没了兴致:“也就这样了。”
萧二原是靠着车壁闭目养神,闻言睁眼:“也就如何?”
“一个政权想成气候,无非三样:兵、钱和人,”崔芜漫不经心地说,“晋帝能拿下中原之地自立为王,麾下劲旅想必不俗。但他将幽云十六州送与外族,失了北境屏障,一旦外族南下,势必会陷入无险可守的窘境,再精锐的队伍也去了三成战力。”
“且有才之士大多不缺傲骨,他背着儿皇帝的名头,卑躬屈膝自甘称臣,真正有才的智能之士不会投他,人才和人心也不必想了。”
“剩下的,就是钱。”
崔芜撩开车帘,示意萧二往外看:“汴梁乃是都城,一国最繁华之地尚且如此凋敝,连行商走卒也瞧不见几个。方才经过粮行,我留意到粟米价格,竟比江南稻米还要高出三分。”
“米价为一地价目的晴雨表,可知晋都物价居高不下。盘剥至此,百姓手里能有几个余钱?又能向朝廷缴纳多少税收?”
“长此以往,国库如何能够丰盈?”
崔芜不用看都知道,对面的萧二正用怎样的目光打量自己。她生于乡野、长在楚馆,会些琴棋书画是本分,可方才那番话已经远超风尘女子应有的眼界与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