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芜一边在心里吐槽封建社会见人就跪的糟粕,一边驯服抬头。下一瞬,胡人将军步了小兵后尘,视线被猝然盛放的容光灼痛了。
“你是郎中?”他到底比小兵稳重,再多的感叹也只压在心底,面上依旧威严,“你能治好胡都的伤?”
崔芜并不敢肯定,但她学的是西医,治外伤比单纯看病要多几分把握:“小人自小学医,不敢说十分精通,对治疗金镞外伤还算有些心得。”
耶律将军盯着她半晌,施足了压力,才对小兵道:“带她去胡都将军营帐。”
“胡都将军”是个三十来岁的壮汉,躺在单独的营帐,被五六个头发花白的郎中围着。看得出来,这几位争执了好一会儿,只是没个定论,因为此人中箭部位太寸,十分靠近腹股沟。
崔芜凑过去瞧了眼,头皮有些发麻——不是因为胡都没穿外裤,几乎是坦露着隐私部位任人观瞻,而是这个位置、这个深度,箭头即便没伤到动脉血管,也极有可能在拔出时造成二次伤害。
然而崔芜没机会退缩,耶律将军紧跟着进了营帐,鹰隼般的目光来回扫视,喝问声自然带出杀人如麻的戾气:“怎么还没拔箭?等什么呢!”
几个郎中都是平头百姓出身,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颤巍巍的不敢说话。
耶律将军面色一冷,抚住腰间刀鞘的拇指顿住,大有杀鸡儆猴之意,就听旁边有人极清脆地开口道:“胡都将军伤在腿根处,拔箭时极有可能伤及血脉。还请将军命人准备热水和麻布,麻布需在开水中滚过,再用火烤干。若是条件允许,热水中可加入少量盐。另外,还需要匕首和铜镊,若是军营没有,不妨向俘虏营的女眷问问。”
耶律将军蓦地回头,果不其然瞧见崔芜。
当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在同一人身上时,压力不是一般的大。万幸崔芜有过数次死里逃生的经历,已经可以泰然处之:“再请将军命人将营帐内外打扫干净,不能有灰土尘埃。稍后拔箭,剧痛难忍,亦会有鲜血溅出,必须将伤员四肢绑缚固定,其余人等退出帐外。”
她以囚俘之身指使敌军主帅,是一件非常荒谬的事。偏偏神色自如、态度镇定,吩咐的各项事宜有条不紊,叫人不自觉地想要服从。
耶律将军略作沉吟:“你有多少把握?”
崔芜并没有完全的把握,伤势拖延得太久,卫生情况也不容乐观,即便侥幸拔出箭,很难说不会引发感染和并发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