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英没有回答。但他那张平日里还算温和的方脸此刻绷得紧紧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梳篦,在帐内十张或惊愕、或茫然、或恐惧的脸上逐一扫过。他的视线锐利而沉重,带着审视和分辨的意味。
白辰的手则一直紧握在腰间青铜长剑的剑柄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微微侧身,半个身子挡在吕英前面,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帐内的每一个人。三名甲士沉默地散开,隐隐封住了营帐的出口。
空气瞬间凝固了。
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映照着匠人们陡然变得苍白的脸。
再迟钝的人,此刻也感受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可完全不是来请人梳头的架势!
阿绾早已吓得将手里没吃完的饼子飞快地藏进了袖子里,小小的身体拼命往角落的阴影里缩了缩。
穆山梁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僵住、消失。
他缓缓站起身,将剩下的半块饼子放回碗里,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他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却努力维持着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吕校尉白校尉不知这是何意?”
吕英的目光终于从众人脸上收回,落在穆山梁身上,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铁块砸在夯土地上:“穆主管,今日,是谁给李湛李屯长编的发髻?”他直接点出了李湛的官职和名字,语气中毫无回旋余地。
“李屯长?”穆山梁一愣,眼神飞快地扫过身后的匠人,脸上露出为难和茫然,“这吕校尉,您也知道,咱们尚发司每日经手的将士没有一千也有几百,这发髻来来去去,谁给谁梳过这”他试图用繁重的工作量来模糊焦点,额头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白辰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紧,向前微不可察地踏了半步,眼神更加锐利。
帐内一片死寂。
匠人们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李湛死了的消息早已像风一样刮遍了大营,如今禁军统领的亲信带着甲士深夜来问梳头的人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每一个人。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甚至带着几分坦然的女声打破了沉寂:
“是我。”
众人惊愕地循声望去。
只见月娘放开了阿绾的手,用衣角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和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