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手里递时,指节冻得发红:"刹车油管老化,低温下脆裂了。"报告上的铅字在陈旭东眼前跳成一片模糊,他听见老周又说:"不过...货车超载了,角铁压得车斗下沉,加重了刹车负担。"
陈母突然从灵棚里冲出来,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供糕。
供糕上的红枣被她指甲抠出个坑,枣泥沾在青布孝服上,像块没擦净的血渍:"油管老化?
他上个月刚在镇里修的车!"她踉跄着抓住老周的衣袖,"张师傅说铁器招煞,他偏要拉角铁...你们警察信不信,是煞星撞了他?"
老周叹了口气,轻轻抽回手臂:"大娘,我们只信证据。"他朝边上的年轻警察使了个眼色,两人钻进警车时,尾灯在雪幕里划出两道暗红的痕。
陈父蹲在烧纸钱的铜盆前,火舌舔着黄纸,把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他突然抓起一把纸钱狠狠摔进火里,火星子"噼啪"炸响:"煞星?
煞星能把刹车油管咬断?"
灵棚的白幡被风卷起,露出棚下陈向东的遗照。
照片是去年秋收时拍的,他穿着蓝棉袄站在玉米堆前,嘴角沾着玉米粒,笑出一口白牙。
陈母突然扑过去,用袖子拼命擦照片玻璃:"东子脸脏了...妈给你擦干净..."她擦着擦着就哭出声,肩膀抖得像筛糠,"你咋就不听劝呢?
昨儿我摸你后颈,凉得跟块冰...你说跑长途的哪能没点凉气,可张师傅说那是煞...煞..."
陈旭东蹲在门槛上,看着母亲把供桌上的苹果碰得滚到雪地里。
他伸手去捡,指尖刚碰到苹果,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苹果上沾着母亲的眼泪,冰得扎手。
裤兜里张远山给的符灰袋硌着大腿,他突然想起张远山说"铁器招煞"时的表情:那老头眯着眼睛,指节敲着茶碗,茶水在碗里晃出细碎的波,"铁器属金,金气重的物件遇煞,能把煞引到骨缝里。"
"咚咚咚——"
院坝外传来敲门声。
陈旭东抬头,看见张远山的黑布棉鞋踩在雪地上,鞋边沾着泥点。
李宝跟在他身后,羽绒服帽子上落着雪,手里提着个红布包。
陈母猛地站起来,孝带从头上滑下来,她也顾不上,跌跌撞撞扑过去抓住张远山的胳膊:"张师傅!
你可得给我们家看看...东子走得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