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云澈从灵植园边的空地里挖的。她挑得仔细,拇指和食指捏着菜根,轻轻一掐,黄叶就掉下来,动作慢却稳,手腕上的痂刚掉,新肉粉嫩嫩的,像刚出土的芽。听见爹自谦,她往堂屋挪了挪,蓝布袖口蹭到门框上的白灰,留下道浅痕也没顾上擦:“哥说修院的纸好,是用灵植纤维做的,不洇墨;笔也润,是紫毫的。他还说,修院的年夜饭有灵植做的菜,炖的汤是淡绿色的,喝着发甜,不知道是什么味。”
她把择好的荠菜放进竹篮,抬头时眼里闪着光:“等我去了苍岳修院,也给你们寄灵植做的干货回来。听说那儿的青禾苗能长到一人高,结的籽能磨粉,蒸馒头肯定香。”
苏晚棠被她逗笑了,喉咙里发出点轻响,像风吹过竹笛:“来,帮娘把这窗花贴在窗纸上。”小棠跑过去时带起阵风,吹得她额前的碎发飘了飘,她抬手替女儿把头发别到耳后,指尖带着点凉意,却比前阵子有力气了,能轻轻捏着小棠的耳垂:“贴在东窗上,那边太阳出来得早,能晒着,纸不容易潮。”
东窗的窗纸是新糊的,用的是韧皮纸,白净得很,透着点米黄,像揉过的棉絮。小棠从灶台上摸了个粗瓷碗,里面盛着点米汤,是早上熬粥剩下的,放得稠了些,正好当浆糊。她用指尖蘸了点,往窗花背面抹,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了红纸:“娘,您今天剪得真快,昨天剪半片叶子就累了,今天这片禾叶,看着比林心怡姐绣的还好看。”
林心怡前几天送过块绣帕,上面绣着青禾,针脚匀整,却不如苏晚棠剪的有灵气——这窗花上的青禾叶,叶尖带点弯,像被风吹得低下头,叶脉歪歪扭扭,倒像真的长在地里的样子。
“这不是快过年了么。”苏晚棠望着西厢房的方向,那里堆着云砚深做木活的料子,有青檀、黄杨、梨木,码得整整齐齐,木头上还贴着小棠写的标签。“得讨个青禾旺盛的彩头——你爹说,今年要请石墩他们来吃年夜饭,人多热闹,比往年就咱们四口强。”
往年过年,云砚深总说“人少清净”,却会在年夜饭后,站在院门口看巷里别家的灯火,一站就是半宿。今年不一样,经历过地窖里的生死,好像谁都怕了冷清。
云澈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灰里混着点砖末,在他掌心留下道白痕。他往灶房看了眼,铁锅盖上凝着层水珠,像蒙了层雾,锅里炖着的肉香正往外冒,是五花肉炖冬笋,冬笋是石墩昨天从后山挖的,嫩得能掐出水。这是特意给苏晚棠补身子的,李伯说枯荣症得靠温养,肉得炖得酥烂,入口即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