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内的时光仿佛被注入了粘稠的蜜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被拉长的悠长。应急灯的冷光早已被艾拉菌丝散发的柔光取代,那光芒如同融化的翡翠,在金属壁上流淌出缓慢变幻的波纹。拓的手表指针仍在机械地跳动,但所有人都本能地感觉到,这里的时间流速已与外界不同——窗外的辐射云移动得如同凝固的油画,而茧内新生草木舒展叶片的沙沙声,却清晰得能分辨出每一片细胞的舒展。
秀抱着已经能下地走动的石头,坐在新长出的苔藓地毯上。这苔藓是艾拉特意培育的,叶片肥厚多汁,踩上去像踩着柔软的记忆海绵,散发着淡淡的安神香气。石头正用小手追逐着一缕从天花板垂落的光丝,那光丝像有灵性的宠物,总在即将被抓住时轻轻飘开,引得孩子咯咯直笑。角落里,张强正笨拙地学着修理那台被菌丝改造过的发电机,他不再抗拒那些缠绕在金属表面的发光菌丝,甚至会下意识地避开它们最纤细的尖端。
艾拉的光丝身影在生态站里流动时,会留下淡淡的光痕,如同水墨在宣纸上晕染的轨迹。这些光痕不会消失,而是会逐渐沉淀为一种半透明的薄膜,覆盖在锈蚀的金属上,让冰冷的钢铁也透出温润的光泽。当她停在那片焦土边缘时,拓注意到她的光丝在微微颤动——不是因为不安,更像是一位医生面对疑难杂症时的专注。
他蹲下身抓起的焦土,在指间碎裂成带着金属光泽的粉末。这些粉末沾在皮肤上,会留下难以洗净的灰黑色印记,那是辐射粒子深入肌理的证明。拓想起刚到乐土星时,农业专家曾用精密仪器测量过这里的土壤辐射值:每千克土壤含铯137超过500贝克勒尔,是地球安全标准的五十倍。那些基因强化麦种,本应能在十倍辐射环境下存活,却在这里连发芽都成了奢望。
“它们害怕这里的重金属结晶,”拓低声解释,指腹碾过一粒尖锐的、闪烁着虹彩的结晶,“像玻璃碴扎进种子的胚胎里。”
艾拉的光丝突然加速舞动,形成密集的漩涡。拓看到无数微小的孢子从漩涡中心喷出,它们并非漫无目的地飘散,而是精准地扑向那些金属结晶。在高倍放大镜下(如果此刻有人能找到放大镜的话),会看到惊人的一幕:孢子落在结晶表面,立刻伸出无数纳米级的“螯肢”,像最精密的拆解机器人,将重金属分子链逐一剪断、重组。那些被拆解的金属原子,在菌丝分泌的特殊酶作用下,重新排列成稳定的、对植物无害的晶格结构——这不是简单的包裹或隔离,而是从分子层面进行的“净化”与“重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