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淮不解地问道:“难道顾郎中在上奏之前没有请示大司空?”
薛明纶饶有兴致地反问:“他为何要请示?”
不待薛淮回答,他又道:“过去一年多,你弹劾过那么多官员,可有请示过掌院林学士?”
薛淮迟疑道:“这不同——”
薛明纶打断他的话头:“二者并无不同。莫非在你心里,他林景行是公私分明的谦谦君子,而我就是公器私用的无耻官僚?”
薛淮摇头道:“下官并无此意。”
“有没有其实不重要。”薛明纶眼神幽深,“景澈,你既然选择踏入官场,理应明白一个道理,每个人都有自身的立场,尤其是在面对利益抉择的时候,一根筋的愣头青极其少见,我们总要做出各种各样的选择与取舍。”
薛淮垂下眼帘道:“受教了。”
薛明纶继续说道:“这几个月陛下心情不虞,盖因南方多地受灾严重,朝廷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赈灾和善后的银子,户部那个老狐狸成天苦着脸,每每陛下一问起,他就一把鼻涕一把泪,让人无话可说。所以陛下动了真怒,靖安司派出大批好手奔赴南方,务必要查清楚哪些官员中饱私囊。与此同时,工部上下官员肩上的压力极大,因为绝大多数水利设施都是由工部负责督造。”
薛淮渐渐明白过来,他试探道:“所以顾郎中此番上奏弹劾先父,只是为了开脱自身的责任?”
事到如今,他仍然不相信薛明章会贪污河工银子。
薛明纶沉吟道:“倒也不能断定他是出于这个目的,我先前看过工部的存档,那上面确实有一些对明章不利的证据,而且是他亲笔批注。”
薛淮抿唇不语。
薛明纶看着他说道:“至于顾衡为何不事先与我通气,原因其实很简单。我与明章血脉同源,这两年我对你这个远房侄儿颇为欣赏,他既然要弹劾明章,又怎会提前告知我?之前在御书房里,待我讲明其中原委,陛下便不再苛责于我。”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薛淮心里总觉得有些古怪。
如他所言,顾衡或许不是受人指使,那么翰林院内发生的事情又作何解释?
薛明纶似乎看穿他的想法,正色道:“景澈,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薛淮冷静地说道:“大司空,刘平顺构陷于我,陈泉在旁推波助澜,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朝廷只要顺着这条线查下去,肯定能发现其中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