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滔滔不绝的、充满了矛盾和自我安慰的独角戏,最终在吴桐自己都觉得口干舌燥时,渐渐停了下来。他看着眼前安静地、任由自己抚摸的风信子,那双鲜红的竖瞳在昏暗中像两颗剔透的红宝石,倒映着他自己那张印着指印的、疲惫不堪的脸。
他终于松了口气,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名为“强颜欢笑”的弦,彻底断了。
浓重到化不开的睡意,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知道该睡觉了,很晚了。他明天还要去面对那该死的、一成不变的生活。
可她睡哪里呢?
这个念头像一个晴天霹雳,把他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大脑,又搅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他看了看那个被他当成风信子新家的柜子隔间。让一个一个女孩子,睡在柜子里?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用一种近乎于恐慌的心情给掐死了。不行,绝对不行!那和把她当成怪物有什么区别?
他又看了看自己那张仅有的一米五宽的、孤零零的单人床。
然后,他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穿着他旧t恤和运动短裤、银发披散、肌肤白得晃眼的绝美少女。
“那那个”他感觉自己的舌头打了结,心脏在胸腔里像一台失控的打桩机,“我我我那个你你睡”
他你了半天,那个“床”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这对他来说,比让他去和高利贷对峙还要难上千百倍。
而风信子,只是歪着头,用那双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她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又开始散发出这种名为“羞耻”的、剧烈的情绪波动。在她看来,“睡觉”这个指令,和“吃饭”、“写字”一样,只是一个需要执行的程序而已。
最终,在近乎于窒息的尴尬中,吴桐像是下了某种英勇就义般的决心。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先一步冲到床边,然后“唰”的一下钻进了被窝,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对着她。
“你你睡外面!”他闷在被子里的声音,听上去又急又含糊,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纯情又崩溃的色厉内荏。
风信子看着他这一系列行云流水、堪称滑稽的动作,那双红色的竖瞳微微闪烁,似乎在解析这套全新的、名为“上床睡觉”的行为逻辑。
她顺从地站起身,走到床的另一侧。她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后,她也学着他的样子,掀开被子的一角,躺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