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陈将军。”
“嗨,小事,”陈沧摆摆手,目光投向远处,“这才哪儿到哪儿,前面就是‘万里石塘’(南沙群岛),暗礁密布,水道跟迷宫似的,还有神出鬼没的海盗...嘿,路还长着呢,公子最好还是尽早适应这海上的日子,不然啊,接下来的路,免不了还要遭些罪。”
这时,杨哲也走上了前甲板。他依旧是那身青衫,只是下摆和袖口沾了些水渍,略显狼狈,但步履沉稳,眼神清明,甚至比风暴前更亮了几分,他走到船艏,从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黄铜罗盘,又展开一卷被油布包裹、边缘已经磨损的海图,仔细比对着,海风吹拂着他额前的头发,专注的神情与周遭劫后余生的松懈氛围格格不入,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风暴,不过是他漫长旅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扫过刚刚恢复些生气的甲板,扫过那些忙碌的水手,最后在捧着木碗艰难进食的赵吉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平静无波,如同在观察一件器物,随即,他又低下头,指尖在海图上一条标记着危险符号的航线上缓缓划过,嘴角再次勾起那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比枯井有趣些。”他低低自语,声音淹没在海风中。
日子在单调重复的航行中流淌,日出日落,月升月隐,大海变幻着它的容颜,时而碧波万顷,温柔得如同绸缎;时而乌云压顶,泛起不祥的铅灰色;更多的时候,是望不到边际的、永恒的深蓝,船队保持着稳定的队形,在经验丰富的领航官指挥下,沿着前人摸索出的模糊航线,一路向南。
赵吉渐渐适应了船上的生活,他不再是那个初登船时吐得昏天黑地的少年,他学会了在颠簸的甲板上行走如常,学会了辨认基本的帆索和风向,甚至能在老水手的指点下,笨拙地帮忙收放缆绳,他脸上的苍白褪去,被海风和日头镀上了一层健康的古铜色,那双原本带着宫城幽深和后来民夫营疲惫的眼睛,如今映着海天的辽阔,变得明亮而专注。
因为是以一种经过掩盖,但仍旧尊贵的身份上船,所以他并不需要工作,他常常在完成一天的记录后,长时间地待在甲板上,他观察水手们如何利用星辰和罗盘定位,如何根据云层和海鸟的动向预判天气,他聆听那些老海狗们唾沫横飞地讲述着关于“龙吸水”、“海和尚”、“幽灵船”的离奇传说,然后好奇地问着故事的结尾。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沉默地望着大海。看朝阳如何将万顷碧波染成熔金,看落日的余晖如何在粼粼波光中沉入墨色的深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