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国帑民力,更兼往来转运,滋扰州县,怨声已起!值此百废待兴之际,当以养民力、实仓廪为要务。此等务虚名而耗实财之举,实乃蠹国害民!伏乞陛下明断,暂缓大典编修,待国富民殷之时,再行此盛事!”
另一份来自户部的奏折,则直指下南洋:“...南洋船队初航,耗资百万计,于国计民生何益?今船队尚未返航,复又筹备二次远航,规模更甚往昔!长此以往,国库空虚,民脂膏尽填海波!臣闻海外风涛险恶,夷狄狡诈,恳请陛下,罢远航,固根本,以安天下人心!”
“蠹国害民”、“空耗国帑”、“奢靡玩物”、“殷鉴不远”...词句还真够尖锐的,顾怀登基以来最为看重的两项国策,修撰大典,船下南洋,几乎被贬得体无完肤,而朝堂之上,吵得更是厉害,这两件事如同巨大的漩涡,消耗着海量的人力物力,在许多人看来,远不如减税、屯田、修水利来得实在,反对之声,随着修书工程的展开和推进以及船队二次筹备的启动,已经渐渐变成了汹涌的洪水。
顾怀嘴角扯出一丝极淡、近乎冷酷的弧度,他岂不知耗费之巨?北境大学日夜不停的灯火,堆叠如山的典籍,数千文士皓首穷经的誊录校勘;还有那钱塘江口日夜赶工的巨大船坞,新造战舰所需的巨木、铁料、帆索,招募训练的水手、炮手...哪一样不是真金白银?哪一样不牵扯万千人力?
但有些路,必须有人走;有些代价,必须有人付。
他提起朱笔,在那份御史联名的奏疏上,朱批下两行字迹:“文脉所系,国魂所依,岂是奢靡玩物可比?文渊大典之编,非止为朕一朝文治,乃为华夏千秋传承!所需钱粮,着内帑拨付百万两,余者由江南织造税赋专项支应。再有多言阻挠者,以沮坏文治论!”
接着,又在户部奏折上批道:“下南洋非为奇珍,乃开海路,控咽喉,知天下!香料、象牙固为利,海图、航道、异域虚实,其利更胜万金!二次船队筹备,照常进行,所需一应钱粮物资,着户部会同兵部、工部,自盐税、市舶司盈余中优先调拨,不得有误。朕意已决,毋复多言!”
放下朱笔,顾怀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指尖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一股深沉的疲惫,如同无形的潮水,从四肢百骸悄然漫上,几乎要将他淹没,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殿内烛火摇曳,将他的侧影长长地投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孤峭而沉重。
沐恩侍立一旁,看着皇帝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色和那深陷的眼窝,心头揪紧--他想起这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