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废腿,往前挪了一小步,他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割开屋内沉重的死寂和完颜阿骨打痛苦的喘息,比屋外呼啸的风雪更冷:
“你建金国那年,”男人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过自己那条弯曲变形的左腿,“税吏...砍了我的脚。”
完颜阿骨打蜷缩的身体猛地一僵,剧痛似乎都停滞了一瞬--金国初立,百废待兴,更兼野心勃勃,对辽东各族横征暴敛,手段酷烈...那些旧事如同破碎的冰片,瞬间扎进混乱的意识。
男人没有停下,他握着骨刀的手稳得出奇,刀尖微微抬起,指向完颜阿骨打,又仿佛指向一个虚无的、更深的噩梦:“去年冬天...大雪封山前,”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目光掠过冰冷的土炕,那里空荡荡,只有一床薄薄的、打满补丁的破皮褥子,“你派来的官,征走了粮窖里...最后半袋粟米...说是王师...要追剿辽狗...”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要把涌上来的什么东西硬生生咽回去,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她!就饿死在这炕上!!”
最后几个字,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狠狠砸在完颜阿骨打因剧痛而混乱的神经上。
“呼啦--!”
几乎是随着男人最后那声凄厉控诉的尾音,那扇被旧木墩顶住的、单薄破旧的木门,猛地被外面一股狂暴的力量撞开了!木墩被撞飞,腐朽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大片的雪沫,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灌满了狭小的木屋,将屋中央那堆本就微弱的篝火扑得奄奄一息,只剩下几缕青烟挣扎着升起。
风雪中,人影憧憧。
七八个身影堵在洞开的门口,如同从白山风雪里爬出来的、饥饿的鬼魂,他们有男有女,无一例外地面黄肌瘦,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身上裹着破烂不堪、难以蔽体的兽皮或麻布片,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他们的眼睛,在骤然灌入的雪光和屋内残存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一种近乎兽性的、混合着绝望、麻木和一种被逼到绝境才有的、令人心悸的凶光,他们手里都拿着东西--豁了口的柴刀、磨尖的粗木棒、沉重的石块,甚至还有锈迹斑斑、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断矛头。
风雪灌进来,吹得屋角那堆破烂的干草和兽皮簌簌作响,蜷缩在阴影里的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彻骨的寒意吓得浑身一抖,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断般的呜咽,死死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