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笔记录旁都盖着苏府的骑缝印,像是给断指者盖下的死亡戳记。
"大人,这黑账比假丁册多了八十七人。"赵猛的声音里带着怒意,"苏府把断指佃户的田契全收走了,说是‘抵顶名费’。"陈墨看着账册上的"田契转抵"栏,周寡妇的二分薄田赫然在列,抵价三钱,正是她儿子王大郎的顶名费。
子时三刻,衙署后巷传来三声蛙鸣——这是断指佃户的联络信号。陈墨吹亮火折,看见三个蒙脸汉子扶着位断指老人进来,缠着布条的右手不住滴血,在青砖上踏出暗红的脚印。
"大人,"老人跪下行礼,断指处的布条渗出的血在地面画出扭曲的图案,"我是青泥岭的李三,去年在渡口被断指。"他解开衣襟,胸口用烙铁烙着"顶名"二字,"苏府说,断指是‘抗丁的记号’,可我家虎娃才十岁,也要被顶名充丁"
陈墨的笔尖在证词上晕开墨团,想起在矿场见到的童工:十二岁的少年们赤足踩在硌脚的矿渣上,断指处缠着发黑的布条,却仍要搬着超过体重的矿石,稍慢便遭皮鞭抽打。这些场景,都被他暗记在鱼鳞图册的夹层里。
卯时正,陈墨将大明律摊开在黑账旁。"刑律・断人肢体"条明载:"凡断人肢体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刃伤加等。"可苏府管家不仅逍遥法外,还因"征丁有功"得了县衙的嘉奖。他忽然想起在刑部见到的万历朝卷宗,类似断指案的主犯皆处极刑,如今却因"地方需索"而不了了之。
"大人,这是苏府给县衙的‘断指银’。"王贵呈上一锭五两白银,锭底刻着"息讼"二字,"每月十五两,雷打不动。"陈墨冷笑,这锭银的重量,恰好等于三个少年的顶名费,等于三个家庭的破碎。
巳时三刻,陈墨在图册空白处绘制"断指事件分布图"。长江沿线的渡口、桥头、市集被红点标记,每个红点旁注着断指人数与年龄:"铜锣峡渡口,十二岁以上男丁,断指四十二人";"寸滩桥头,十岁至十二岁男童,断指十七人"。这些红点连起来,竟与苏府的田产分布图完全重合。
"他们专挑交通要道设卡,"陈墨对着赵猛等人解释,"断指既是威胁,也是标记——让所有路过的佃户都看见,拒顶名者的下场。"他的笔尖在"寸滩桥头"处停顿,那里正是周寡妇投江的地方,她的血书残页,就是对这种恐怖统治的无声反抗。
申时初,苏府管家被押进衙署时,陈墨正在烛光下修补血书残页。松木火把将管家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像条蜷缩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