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来扯他的官服。“扑通”一声,他膝盖跪在青石板上,朝笏滚进池子里,背面的田亩数在水面漂着,和税册上的隐田标记严丝合缝,就像他刻在朝笏内侧缺笔的“损”字——他拿祖制当幌子,到底盖不住断指户的血和泪。
晨钟停了,火铳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敬轩望着漂在泮池里的朝笏,獬豸钮慢慢沉进水里。老爹临死前那句话突然冒出来:“敬轩,读书人的刀要藏在朝笏里。”现在他才明白,这把刀最后捅向了自己——那些顶名把戏、假鱼鳞图,早成了悬在脖子上的索命绳。这场大雨,就是老天爷给他下的判决书。
税册被雨翻开,血书和隐田图摊在眼前,三十七枚红手印像开在灰扑扑文庙里的血梅。苏敬轩眼前开始模糊,老爹在祠堂的背影、儿子在赌坊挥霍的样子、女儿收到退婚书掉眼泪的画面,走马灯似的转。他伸手去够泮池里的朝笏,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水面,就再也抓不住了——就像他抓不住三房的千亩良田,抓不住被他害惨的断指户,抓不住自己瞎编乱造的“祖制”。雨水混着眼泪从他脸上往下淌,咸得发苦。
朝笏彻底沉进池底,獬豸神兽的独角闪了最后一下光。苏敬轩跪在地上,任雨水冲刷官服上的血渍和蓝印,听着火铳队砸开苏府大门的巨响。他终于明白:祖制不是攥在手里的朝笏,是老百姓手里的田契;士绅不该躲在祖制背后使坏,该给百姓守好田地。可惜明白得太晚了,断指户的血染红了泮池,火光照亮了密室里的罪证,他的朝笏也成了历史里的破船板,载着他的贪心和后悔,永远沉进了真相的深潭。
晨钟又响了,这次是清亮的报晓声,惊得池子里的鸟儿全飞起来。苏敬轩望着棂星门外腾起的火光,知道三房的好日子到头了。他摸了**前的补子,獬豸的眼睛被雨水冲得没了光泽,就像他守了半辈子的祖制,在晨光里露出了被贪腐蛀空的裂缝。那些红手印、被抢走的良田、冤死的亡魂,都会在新税册、百姓嘴里、史书里,留下永远抹不掉的印记——这就是对他,对所有贪腐的人,最狠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