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血书缝在陪嫁的夏布里了,”银签子停在“苏敬轩亲收”的落款上,“就藏在您送她的妆匣最底下。”
苏敬轩眼睛突然花了,半个月前的事儿一下子全冒出来:在染坊的木盆前,他盯着密信慢慢变模糊,压根没发现李二妞偷偷剪下一缕头发,把血书缝进了鸳鸯纹夏布。这会儿那匹布就铺在税册上,鸳鸯眼睛是两团暗红血渍,跟李二妞跳**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林宇“咔嚓”一声给火铳上膛,三百道金属撞击声在文庙里炸开,惊得满树乌鸦乱飞。“老子在松潘卫见过藏民转经,”他铁指套捏得税册直响,掌心全是汗,“人家转的是经筒,”火铳抵在苏敬轩耳朵后面,“你转的全是老百姓的命!”
苏敬轩猛地一挣,跌跌撞撞扑向泮池。朝笏漂在水面上,上头刻的獬豸神兽慢慢往下沉,象牙表面的海水纹被雨水冲得发白,和密室里损丁簿上缺笔的“损”字一个样。他伸手去捞,指尖刚碰到水,就看见池底躺着他爹的玉扳指——去年冬天,他为了毁证据,不小心掉进去的。
也不知道啥时候,泮池的水全变红了,不是雨水冲的,是血把水染透了。苏敬轩瘫在青石板上,盯着税册上三十七个红手印,突然想起三房密室的暗格——里面藏着三十六本顶名丁账,每本都用血写着“苏某隐田百顷”。这些名字在雨里变成无数断了手指的手,从池子里伸出来,抓着他的官服不放,每根手指上都戴着他赏给护院的银戒指。
“苏老爷的朝笏,”陈墨捡起地上的孟子,书页里掉出半片靛青布,“刻着‘忠孝传家’,”又看看漂在水上的朝笏,“可您不知道,”银签子划过“民为贵”的“贵”字,“老祖宗真正定下的规矩,”指着棂星门外的老百姓,“都在他们手里的田契上。”
林宇用火铳轻轻戳了戳他后背,难得压低声音说:“看看外头吧,苏敬轩。”棂星门外,几个老太太跪在泥水里,举着带血的田契——那是李二妞她们的娘。老人们头发上别着靛青布条,正是从女儿陪嫁布上剪下来的。
苏敬轩扫了眼那些田契,猛地发现每张都盖着三房的火漆印——那还是他亲手设计的断指纹章。雨水顺着田契往下淌,在石板上汇成一条红通通的小溪,流向泮池,流向他的朝笏,流向池底的玉扳指。
晨钟又响了,这次清亮亮的,惊得满池鸟儿扑棱棱乱飞。苏敬轩看着朝笏慢慢沉下去,獬豸神兽的独角闪了最后一下,彻底没入水中。他突然明白了,他爹说“读书人的刀藏在朝笏里”,原来这把刀,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