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猛的暴喝如滚雷般在衙前炸开,惊得槐树上的蝉群振翅惊飞,透明的蝉蜕噼里啪啦砸在青石板上。二十四支燧发枪同时平端,枪管在烈日下泛着冷光,这是应天府尹衙门新配的"鲁密铳",出自万历年间赵士桢所著神器谱。枪管刻着"税卫"二字的火漆印,枪机处铸有"鲁密"二字铭文,其机括设计较佛郎机铳更为灵巧,神器谱载其"射程可达百步,机转如飞,虏见之胆寒"。刺刀尖拖曳出的火星在地面划出蜿蜒轨迹,像一条燃烧的锁链——此乃新军护税队改良自神器谱的"雁翎阵"变体,二十四支铳分三排交错,形成前后交叉火力网。"换银的乡亲们退后!"赵猛的声音里带着边关冷月的寒意,护税新军的操典条例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他曾在松潘卫训练时,用同样的声线喝止过企图闯关的马帮,此刻却觉得喉间带着血丝——这声暴喝不仅是战术指令,更是对这方被苏府践踏三年的土地发出的宣战。税银兑换处的木栏被挤得吱呀作响,老妇人跪在地上摸索滚落的碎银,指尖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让赵猛想起去年在田头听见的、佃户们被强夺地契时的哭号,那些地契最终都盖着苏府伪造的“应天府印”。
二十四道枪影在廊柱间交错,形成密不透风的火力网。赵猛注意到中间刺客的肩胛骨不自然地绷紧,那是即将拔刀的前兆。他的拇指悄悄勾住燧发枪的安全扣,火绳燃烧的青烟飘进鼻腔,混着远处盐仓传来的咸涩——那是两淮盐运使司的官盐气味,与苏府私盐的硫磺味截然不同,后者曾在去年的江湾查私行动中,让他的三名弟兄中毒身亡。
当为首刺客的斗笠被枪尖挑落,刀疤纵横的面容暴露在阳光下的瞬间,赵猛耳中响起三年前辽东军户名册翻动的声响。陈有贵,松潘卫前百户,因克扣军饷被革职,此刻却穿着苏府的靛青短打,衣领内侧的五穗铜钱标记得格外刺眼——这是苏州府衙备案的“官田佃户”纹章,却被苏府篡改为私田标记。这个标记,赵猛在三十七份“丁税滞纳”文书上见过,每份文书末尾都有个歪斜的指印,那是佃户们被打断手指前,用滴血的残指按上去的,符合大明律中“无印信田契以指印为证”的规定。
"松潘卫的刀,本该斩鞑子,却用来割百姓的地?"赵猛的刺刀尖抵住对方咽喉,感受到动脉在冷铁下剧烈跳动。他想起陈有贵在边疆时,曾对着篝火说“要让羌人血债血偿”,如今却为苏府冲锋陷阵,帮着夺走汉人的田产。刺客瞳孔里映着二十四支枪口,喉结滚动时刮过刀锋,渗出的血珠滴在麦穗纹布标上——这种靛青染料来自苏府染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