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仿佛穿透了营帐的阻隔,投向那座安置着柳如烟的净室方向。悬顶之剑已落,成都府在寒焰中颤栗,而他营中的毒疮,也到了该彻底剜除的时刻。
西营废弃马棚区。
这里曾是堆放草料、安置病马的地方,如今草料早已霉烂发黑,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牲畜粪便、腐烂植物和湿冷泥土的难闻气味。几间破败的棚屋勉强遮风挡雨,此刻却被临时征用为圈禁之地。
四十七个被集中看管的人挤在几间最大的棚屋里,如同受惊的羊群。伙夫、帮厨、挑水的杂役、今日轮值看守水井的士兵身份各异,此刻却共享着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棚屋内只有几盏昏黄的气死风灯悬挂在梁上,光线摇曳不定,将一张张惶恐不安、布满油汗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棚屋外,是亲卫营精锐组成的三重警戒线。士兵们沉默地矗立在冰冷的雨气中,如同铁铸的雕像,手中的燧发枪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他们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棚屋的缝隙,牢牢锁定着里面每一个躁动不安的身影。无形的压力如同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俺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一个身材矮胖、脸上沾满煤灰的伙夫带着哭腔,声音在压抑的死寂中格外刺耳,“俺就是按点烧火做饭灶上用的东西都是伙长领来的俺哪知道那盐”
“闭嘴!蠢货!”旁边一个穿着半旧军服、面色阴沉的水卒厉声打断他,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周围,“谁让你乱说话的!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大人明察秋毫,自然会还我们清白!”他嘴上说着硬气,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内心的恐惧。
“清白?”角落里传来一声嗤笑,带着浓浓的绝望和嘲讽。说话的是一个年纪稍长的帮厨,脸上沟壑纵横,“几百条人命啊那毒能把人毒成那样是冲着绝户去的!咱们这些人,沾上了灶房水井的边在那些大人物眼里,就是替死鬼!还清白?能留个全尸就是祖上积德了!”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棚屋里最后一丝侥幸的空气。压抑的啜泣声、绝望的叹息声、恐惧的牙齿打颤声,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昏黄的灯光下,一张张脸孔扭曲着,写满了对未知命运的恐惧。有人蜷缩在角落,把头深深埋进膝盖;有人神经质地啃着指甲;有人目光呆滞地望着棚顶漏雨的破洞。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恐惧中一点点流逝。棚屋外,亲卫营士兵如同沉默的礁石,纹丝不动。棚屋内,绝望的情绪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即将淹没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