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北的晨光总带着几分凛冽的清透,刚过卯时,新都东南隅的“融合学堂”外已响起细碎的脚步声。青砖铺就的校道上,穿着粗布夹袄的孩童们三三两两结伴而来,有的梳着汉家孩童的总角,有的留着牧民孩子特有的小辫,手里都攥着一卷边角磨得微卷的纸册——那是黄玉卿让人用粗制纸张印刷的启蒙课本,封面用墨笔写着“识字明理”四个方正大字。
黄玉卿站在学堂东侧的老榆树下,身上披着件素色锦缎夹袍,领口绣着一圈淡青色的云纹,是念北特意让人给她做的,轻便又挡风。她没让人通传,只远远看着那扇敞开的学堂门,晨光从门楣斜斜照进去,落在讲台上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上。
老者姓周,是去年黄玉卿派人从江南请来的老儒,据说曾在国子监任职,因得罪了京中勋贵才弃官隐居。如今他站在讲台上,手里捏着一支竹制教鞭,正指着墙上悬挂的木刻字牌,一字一句地教孩子们念:“日、月、星、辰”
孩童们的声音参差不齐,却透着股认真劲儿。最前排有个牧民家的小男孩,约莫六岁,汉语说得还不利索,念到“辰”字时卡了壳,脸涨得通红。周老儒没有催促,只是放缓了语速,又念了一遍“辰”,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慢慢来,咱们朔北的孩子,既要会骑马来去如风,也要会识文断字知事理,将来才好守着这片土地。”
黄玉卿望着那一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绣纹。她想起三年前刚建第一所临时学堂时,牧民们大多不愿送孩子来——在他们眼里,孩子该跟着牛羊学辨水草,跟着父兄学弯弓射箭,识那些“鬼画符”有什么用?是她带着萧明轩,挨家挨户去说,又承诺学堂管早饭,还教孩子们认草药、辨方向,才勉强来了十几个孩子。
如今再看,这“融合学堂”已从一所扩到了五所,新都内外适龄的孩子几乎都来了,连西域来的商户子弟也托人求着要入学。变化这般快,倒让她时常想起初到朔北时,那片连草都长不整齐的荒芜土地。
“在想什么?”
熟悉的低沉嗓音从身后传来,黄玉卿回头,见萧劲衍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腰束玉带,身姿依旧挺拔,只是鬓边又添了几缕银丝。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显然是刚从军营过来,特意绕路来这儿找她。
“在想周先生说的话,”黄玉卿接过他递来的温热手炉,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掌心,“咱们朔北的孩子,将来要守的不只是疆土,还有这好不容易攒下的家业、定下的规矩。识字明理,才能懂什么是‘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