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转身对垂手侍立的管家吩咐,“去!把我书房那套‘雨过天青’的钧窑茶具取来!再沏一壶新到的‘雪顶含翠’!本公子今日要在这瑞景轩中,赏雨品茗,静待父亲大人祥瑞渠功成,金光照耀汉中的盛景!”他语气轻快,仿佛城外的哀嚎、涧中的惨状,不过是遥远戏台上模糊的背景杂音。
管家喏喏应声而去。杨慕贤踱步到轩边,看着檐外连绵的冷雨,脸上竟露出一丝陶醉。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品味这雨中“清雅”的气息,全然不觉那气息中裹挟的死亡与绝望。一个侍女小心翼翼地捧来刚沏好的香茗,雨过天青的茶盏里,碧绿的茶芽如同翡翠般缓缓舒展,袅袅热气升腾,带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而此刻的书房内,杨文远正独自一人,枯坐在那面巨大的紫檀屏风前。屏风上“登瀛洲”的学士们依旧飘逸,但他已无心欣赏。他手中紧握着一份刚刚收到的、滚烫的密报——布政使陈廷章的仪仗,已进入汉中府境,三日后抵达府城!
密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城外的哭嚎声浪似乎穿透了重重庭院,隐隐传入耳中。瘟疫蔓延的恐怖景象在他脑中翻腾。金箔铺设进展不顺的消息(金箔起翘剥落,工匠摔死无数)更让他心烦意乱。民变这个最可怕的词,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恐惧,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志。官袍下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然而,当他布满血丝的目光,再次触及屏风上那象征着无上荣耀的登瀛图景,当想到参议之位触手可及,想到即将在布政使面前展现的金光祥瑞所带来的滔天权势一股更加灼热、更加疯狂的欲望之火,猛地从心底窜起,瞬间将恐惧焚烧殆尽!
“功成在此一举!”杨文远猛地站起,眼中射出近乎癫狂的光芒,对着门外厉声吼道,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来人!传本府急令!着沈万金!祥瑞渠金箔铺设,昼夜不息!征发所有能动弹的民夫!死也要死在渠壁上!渠成之日,即刻放水!本府要在布政使大人驾临之时,让这‘金渠’大放异彩,光照天地!他若敢延误半分本府要他沈家满门提头来见!”
他喘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凶光更盛:“还有!城外那些聚众闹事的刁.民!着守城官严加弹压!若再有敢冲击城门、妖言惑众者杀!杀一儆百!本府要的是普天同庆的祥瑞!不是满城哭丧的晦气!”
命令如同带着血腥味的狂风席卷而出。杨文远猛地回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屏风,仿佛要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