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泥水中奄奄一息的周世显,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将他抬进来。取井中清泉,为他清洗伤口。”
李三槐等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快!听道长的!”两个年轻力壮的汉子立刻冒着雨冲出去,小心翼翼地架起泥浆里的周世显。触碰到他肩头伤口时,周世显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剧烈颤抖,却死死咬着牙,没有挣扎。
他被半拖半架地弄进草棚,放在远离赵清真的角落。有人打来一桶清澈温润的井水,用布巾蘸着,小心地擦拭他脸上、身上的泥污。冰凉的井水触碰到肩头翻卷的伤口,带来刺骨的疼痛,周世显浑身痉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硬是一声不吭,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看着盘坐在草垫上、闭目调息的赵清真。
泥污被洗去,露出他惨白失血的脸,额头上是刚才在泥地里磕碰出的青紫和破口,左肩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一块锋利的羊脂白玉碎片深深嵌入骨肉,边缘的皮肉被雷火灼烧得焦黑翻卷,又被泥水浸泡得发白肿胀。
“道长这这碎玉嵌得太深了得得请郎中啊”清洗伤口的汉子看着那狰狞的伤口,手足无措。
赵清真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周世显肩头的伤口上,又移向他那双充满痛苦、悔恨和一丝茫然求恳的眼睛。他沉默了片刻,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玉碎其表,犹可磨砺。”
“心蒙尘垢,当以何为刃?”
这句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周世显的心上!他浑身剧震,眼中瞬间涌起更深的痛苦和茫然。是啊玉碎了,可以打磨成器。可自己这颗被金钱、傲慢、虚妄彻底蒙蔽污染的心呢?拿什么来磨?拿什么来洗?赎罪该如何赎?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绝望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水渍,无声地滚落。
赵清真不再看他,目光转向草棚外温润的雨幕,和雨幕下那片刚刚被生机浸润的土地。三日因果调和这周世显的幡然悔悟,是契机?还是另一重变数?他缓缓闭上眼,继续引导着体内那微弱却坚韧的龙门真气,修复着濒临崩溃的经脉。归尘剑静静躺在他膝前,剑脊雷纹,在雨水的润泽下,似乎又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