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醉轩楼,门脸儿不算最气派,可但凡路过朱雀桥的人,十有八九都听过掌柜韦春花的名号。倒不是她厨艺有多绝——楼里掌勺的刘师傅才是真正的妙手烹鲜,单说这韦春花一张嘴,能从早间卯时开张说到晚间酉时打烊,上至达官贵人的朝服纹样,下至市井小儿的抓周趣事,就没有她插不进的话头、接不上的话茬。
卯时三刻,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韦春花就着晨光往门框上贴新写的酒幡。墨汁儿还没干透,她就扯着嗓子朝巷口喊:“王婶儿,您这筐青菜比昨儿的水灵!可是从东市李娘子的菜摊儿拿的?她男人前儿个摔了腿,我就说让她换个轻便营生”
王婶儿挎着竹篮直乐:“您这耳朵比千里眼还灵,昨儿后晌李大哥摔断秤杆的事儿,您隔三条街都能听见?”
“那能不听见?”韦春花利落地掀开竹帘,铜铃“叮铃”响得清脆,“昨儿酉时三刻,我正给张举人家的二公子包酱肘子,就听见西巷头‘咣当’一声——必是秤杆断了。李大哥那秤杆早该换,我上月就说”
话音未落,三个挑着空担的脚夫跨进门来。为首的赵大搓着手哈气:“韦掌柜,来三碗热乎的羊肉汤,配俩火烧。”
“赵大哥今儿起得比往常早啊。”韦春花一面往灶间递菜单,一面从柜台底下摸出三双筷子,“莫不是接了新差事?我听说城南周员外要雇人押货去扬州,那水路颠簸,可得备点防风邪的姜片”
赵大灌了口汤,烫得直吸气:“您这消息比官府的邸报还快!可不就是押货的事儿,周员外给的脚钱倒是丰厚,就是”
“就是他家三姨太非要跟着坐船?”韦春花往火烧上抹酱,眼皮都没抬,“那三姨太是苏州府的戏子出身,最爱穿月白缎子绣并蒂莲的襦裙,上月在醉仙楼听曲儿,把翡翠镯子掉进汤锅里的事儿,我可是亲眼见的”
脚夫们哄笑起来,赵大摇头感慨:“您这嘴啊,能顶十个说书先生。”
韦春花擦着桌子笑出褶子:“说书先生哪有我实在?他们一张嘴能编出花来,我可是句句有根脚——就像这羊肉汤,您尝这汤色,刘师傅熬了整宿,搁了八味药材,比西街老孙家的寡汤强十倍”
巳时过半,醉轩楼里渐次坐满了人。临街的窗口边,几个秀才正摇头晃脑地讨论科举新政,韦春花端着酒壶晃过去:“哟,李公子换新襕衫了?这青布料子是杭州的‘蝉翼纱’吧?我表妹夫去年往杭州送货,说这纱一匹能换三只老母鸡”
李秀才推了推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