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汁的宣纸,一点点晕染开浓重的黑。中军大帐内,一盏青铜灯台燃着三芯灯,火苗被从帐缝钻进来的夜风拂得微微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忽明忽暗。青瓷茶碗里的碧螺春还浮着淡绿的茶梗,氤氲的热气裹着清雅的茶香,在空气中缓缓飘散。
“说起那牧民孩童,倒真是个胆大的。”风染霜执起茶盏,浅啜一口,眼底漾着温柔的笑意,“当时箭矢擦着他耳边飞过,换作寻常孩子早吓傻了,他却抱着你的腿哭着喊‘大哥哥’,倒是把你这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太子殿下,弄得手忙脚乱。”
风澈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微发烫,伸手挠了挠头:“母后说笑了,当时情况紧急,也顾不上多想。那孩子父母都在战乱中没了,孤苦伶仃的,看着实在可怜。”
慕容冷越坐在主位上,看着妻儿谈笑,紧绷的下颌线条柔和了几分。他刚从前线巡查回来,铠甲上还带着未散的寒气,此刻却被帐内的暖意烘得渐渐消融。他端起茶碗,看着碧绿的茶汤里自己模糊的倒影,沉声道:“边境不稳,百姓遭殃,这战乱一日不平,便会有更多这样的孩子流离失所。”他顿了顿,看向风澈,“你此次在战场救下那孩子,做得很好。身为储君,不仅要懂谋略、善征战,更要存仁心、知民苦。”
风澈挺直脊背,郑重应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三人正说着,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马蹄声不似平日巡营的从容,倒像是有人拼了命地狂奔,嘚嘚的声响像重锤般砸在紧绷的鼓面上,一下下敲得人心头发紧。紧接着,是亲兵的厉声喝问:“来者何人?!停下接受盘查!”
“是我!快禀报皇上!有急报!”一个嘶哑的声音穿透夜色,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
慕容冷越神色一凛,端着茶碗的手猛地一顿,滚烫的茶汁溅出几滴在明黄色的衣袖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他却浑然不觉,霍然起身,大手按住腰间佩剑,剑柄上雕刻的龙纹硌着掌心,带来冰凉而坚硬的触感:“何事喧哗?”
话音未落,帐门“哗啦”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粗布帐帘撕裂的声响尖锐刺耳,像是布料被生生扯断的哀嚎。一名浑身是血的亲兵踉跄着闯入,他身上的明光铠早已被血渍浸透,暗红色的血珠顺着甲片的缝隙不断往下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他刚冲进帐内,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皇上!不、不好了!”亲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